南有嘉鱼

〔原文〕
南有嘉鱼，
烝然罩罩。(韩罩作淖。)
君子有酒，
嘉宾式燕以乐。(鲁燕作。)
(罩、乐，宵部。)
南有嘉鱼，
烝然汕汕。(齐、韩汕作浐。)
君子有酒，
嘉宾式燕以衎。(韩燕作宴。)
(汕、衎，寒部。)
南有樛木，
甘瓠累之。
君子有酒，
嘉宾式燕绥之。
(累、绥，微部。)
翩翩者,
丞然来思。
君子有酒，
嘉宾式燕又思。
(来、又，之部。)
〔译文〕
南方有好鱼，一群群地游在水中。君子有美酒，宾客一同畅饮欢乐。
南方有好鱼，一群群地游在水里。君子有美酒，宾客一起痛饮欢歌。
南方有曲木，葫芦缠绕树上。君子有美酒，宾客一同酣饮作乐。
鹁鸪翩翩飞翔，成群地落在树上。君子有美酒，宾客举杯互相敬劝。
〔评介〕
《南有嘉鱼》四章，章四句。关于此诗的主旨，大多认为是太平君子宴享贤者之乐。其意颇与《丽鱼》类同，“彼专言肴酒之美，此兼叙宾主绸缪之情”(方玉润《诗经原始》)。至于孔《疏》谓此诗“当周公成王太平之时”,朱熹《诗序辨说》云：“《序》得诗意，而不明其用。其曰太平之君子者本无谓，而说者又以专指成王，皆失之矣。”今人通常把此诗视为宴飨宾客时通用的乐歌。
一、二章均以 “南有嘉鱼”起始。南，泛指南方，即江汉一带。嘉鱼，好鱼。郑《笺》云：“言南方水中有善鱼。”陆佃《埤雅》谓嘉鱼为“丙穴鱼之专名，其尾像丙又其特征也。”《吕记》、《朱传》、李氏《集解》皆用此说。(详见陈子展《诗经直解》卷十七)均属牵强附会。“蒸然罩罩”、“烝然汕汕”,描写众多的鱼在水中游动的样子。成群的鱼，或上或下，或东或西，无拘无束，自在逍遥。后二句直陈其事，点明主人有酒，将用以欢宴宾客。“嘉宾式燕以乐”,“嘉宾式燕以衎”,“式”为语气词； “燕”,饮宴； “衎”,即欢乐。诗中以嘉鱼之众，兴“嘉宾”之多且贤，生动地渲染了主客宴饮的欢乐气氛。
第三章写葫芦的藤蔓盘绕在树上，累累果实压弯了树枝。主人备有好酒，劝告嘉宾尽情享用。樛木，是弯曲的树木。瓠，葫芦。累，盘绕。绥，安享。以甘瓠缠绕樛木，隐喻主客之间的亲密无间，难分难舍。继写宴饮嘉宾，便顺理成章，极其自然。
第四章写鹁鸪鸟轻快飞翔，时而停落，时而远去，时而飞回。此时，主人规劝宾客痛饮，“宾主绸缪之情” 已达到高潮。
概括地说，这首诗生动地描述了宴会的欢乐气氛，反映了贵族阶级生活的一个侧面。第一、二章的开端以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南有嘉鱼，丞然汕汕”起兴，鱼儿众多且欢快活跃，既使我们感到这宴会备有丰盛的鱼肉佳肴，又使我们联想到谈笑风生、兴味盎然的宾客。铺叙中有比兴，主客之间的深厚情意跃然纸上。第三、四两章开端，“南有樛木，甘瓠累之”,“翩翩者, 烝然来思”,取南方特有的“瓠”和 “”起兴。 前者为葫芦，性喜温暖湿润的草本植物。后者是鹁鸪，于天将雨时喜好鸣叫的水鸟，为向以北方风物入诗为多的《诗经》吹进一股清新之风。同时，又与第一、二章的开端“南有嘉鱼”,前后呼应，浑然一体，使全诗形成一种和谐的美。此诗以四言为主，唯每章末句增加了两个字，较之每章前三句多了一音步，不仅于整齐中有变化，一改单调呆板的一律四言句式，而且为实际演唱增添了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的悠长韵味。
此诗尤以 “烝然罩罩”、“烝然汕汕”两句的训释为关键。毛《传》等以 “罩罩” “汕汕”解为“捕鱼器”,陈子展《诗经直解》从其说，谓《南有嘉鱼》第一章“以嘉鱼入罩为兴”,第二章，“以嘉鱼入汕为兴”,并译为：“南方有嘉鱼，多的是摸它用的罩”,“南方有嘉鱼，多的是撩它用的罾”。戴震《毛郑诗考正》说：“烝然，众也。罩罩，叠字形容之辞，不当为捕鱼器。《说文》引《诗》烝然𩷹𩷹，盖与掉通，鱼摇掉也。故以兴燕乐。”又释“丞然汕汕”云： “按《说文》云： ‘鱼游水貌。’ 引此诗。”今人多从戴氏说，本文鉴赏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