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凛岁云暮

凛凛岁云暮，蝼蛄夕鸣悲。
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①。
锦衾遗洛浦，同袍与我违。
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②。
良人惟古欢，枉驾惠前绥。
愿得常巧笑，携手同车归③。
既来不须臾，又不处重闱。
亮无晨风翼，焉能凌风飞^④。
眄睐以适意，引领遥相睎。
徙倚怀感伤，垂涕沾双扉^⑤。


【释】
①云：语助词。率：通“飒”,形容风声。
②洛浦：洛水之滨，借指洛水女神宓妃。袍：古代军士白日以袍为衣，夜间以袍为被。此处以“同袍”代同衾，指夫妻。
③惟：思。惠：授。绥：古人用手拉着登车的绳索。
④亮：确实。
⑤眄睐：斜视。睎：望。


【译】
云生凛凛，又是一年岁暮时光。
蝼蛄鸣叫着，伴着夕阳的昏黄。
晚风已经十分寒凉，我那游子呵！
身上一定没有御寒的衣裳。
你的锦衾冬装呵，可是送给洛神美娘？
你与我，已经许久没有同被共床。
独宿的夜晚，是如此的漫长，
你的闪光的形象，渐渐进入我的梦想。

你呀，顾念旧日的恩爱，
亲自驾车把我迎回。
亲手递给我车索子，引我坐入车帷。
还亲密地对我说：
“我愿永远看见你的笑靥，携手同车而归。”
梦境不过是短暂的时光，
很快你就消失于我的深闺。
我没有晨风鸟儿的翅膀，
怎能凌风而飞？
只能徘徊空闺，
翘首远望，心灵与他相会。
只能徘徊心碎，泪水沾湿了门扉。


【评】
此为思妇诗，写得虚虚实实、亦梦亦幻，故而缠绵悱恻、动人心曲。
起首写实，“暮”“悲”二字透露心境。“游子寒无衣”见出对所思之关切。“锦衾”两句，写出女子由爱而妒，想像此时“同袍”共与别的女子同衾共枕。这种心情，也被现当代诗人多次表述，如日人俵万智：“此时，你与谁人举杯？此刻，你与谁人共醉？”(拙译《沙拉纪念日》)“独宿”以下为梦为幻，梦幻愈足愈好，梦醒愈为凄切也。故有结处之“徙倚怀感伤，垂涕沾双扉。”诚非虚语也。
清人金圣叹：“于实情中幻出虚景，又于虚景中写出实情，总是空中楼阁。”( 《唱经堂古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