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舂行

[宋]范成大

腊月储蓄百事利，第一先舂年计米。群呼步碓满门庭，运杵成风雷动地；筛匀箕健无粞糠，百斛只费三日忙。齐头园洁箭子长，隔篱耀日雪生光；土仓瓦龛分盖藏，不蠹不腐常生香。去年薄收饭不足，今年顿顿炊白玉；春耕有种夏有粮，接到明年秋刈熟。邻叟来观还叹嗟： “贫人一饱不可赊。官租私债纷如麻，有米冬舂能几家！ ”
《冬舂行》是范成大所作的新乐府诗。这首诗生动地揭示了当时农村中贫富悬殊的现实，表现了诗人对农民疾苦的深切同情。
本诗是《腊月村田乐府十首》中的第一首，其序中说： “《冬舂行》,腊月舂米为一岁计，多聚杵臼，尽腊中毕事，藏之土瓦仓中，经岁不坏，谓之冬舂米。”全诗分三个层次，首二句为第一层，总提腊月是舂米和储藏的最好时间，它关系到一年的生计。腊月稻谷已经干透，此时籽粒坚硬，舂米损耗少，易储藏。这是农民在长期生产中积累的一条好经验。中间十二句为第二层，写富人家丰收后舂米、储藏的喜悦。三至六句，是具体描绘富人家舂米的盛况。 “群呼步碓满门庭，运杵成风雷动地。”古代五尺为一步。这两句的意思是说，在一个宽敞的大庭院中，把碓排成五尺远一个，纵横成行，舂米时众人齐呼劳动号子，运杵成风，挥汗如雨，响声如雷，土地震动。五六句是说，用筛子的人，把那些不饱满的米粒和碎米筛去，留下匀称的米粒；用簸箕的健壮庄稼汉把粞糠都簸出去。这样三天就能舂米一百斛。当时十斗为一斛。 “齐头”以下四句，是写米的洁白和储藏。 “齐头”、“箭子”,均是大米的品种名。人们隔着篱笆看在阳光下的新米象雪一样洁白，把这米储存在土瓦仓中不仅经年不坏，还能经常散发出香味来。接着下面四句是写富人去年因薄收而“饭不足”;今年丰收，生活上每顿都是吃似白玉的大米饭。这样的生活到明年秋季是没有问题的。上述富人家在丰年的生活是何其得意啊！最后四句为第三层，是写邻叟的哀叹。富人家三天就能舂米百斛，但是对“贫人一饱不可赊。”“赊”,指买米缓期付钱。由此可见，贫苦的农民穷到何等程度，他们连吃一顿饱饭的米钱都没有。农民用勤劳的双手获得了丰收，而自己家中空空，无米吃，原因就是“官租私债纷如麻”造成的。 “有米冬舂能几家！”就是当时农村现实生活的写照。这正如马克思说的：“劳动替富者生产了惊人的作品(奇迹),然而，劳动替劳动者生产了洞窟。劳动生产了美，但是给劳动者生产了畸形。”
本诗的艺术风格清新。诗人用具体生动的对比手法，揭示了封建社会中贫富两个对立阶级的主要矛盾。在丰收后，一方面是富人家的欢乐，一方面是穷人家的哀怨。诗人用邻叟的话巧妙地表达了对官府和富人的不满，并企图以诗提醒统治者减轻对农民的剥削，以让农民能够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