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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 典故
释义

典故

不用事第一; 作用事第二(其有不用事而措意不高者, 黜入第二格); 直用事第三 (其中亦有不用事而格稍下, 贬居第三); 有事无事第四 (此于第三格中稍下, 故入第四); 有事无事, 情格俱下第五 (情格俱下, 有事无事可知也)。 (皎然《诗式》)

用事当以故为新,以俗为雅。好奇务新,乃诗之病。(苏轼《东坡诗话》)

韩退之云:“横空盘硬语,妥帖力排奡”,盖能杀缚事实,与意义合, 此最用事妙手。 (许𫗱《彦周诗话》)

作诗用事要如禅家语,水中着盐,饮水乃知盐味。此说诗家秘密藏也。如“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人徒见凌轹造化之工,不知乃用事也。《祢衡传》:“挝渔阳掺声悲壮”; 《汉武帝故事》:“星辰动摇,东方朔谓民劳之应”。则善用事者,如系风捕影,岂有迹邦? (蔡絛《西清诗话》)

诗之用事,不可牵强,必至于不得不用而后用之,则事词为一,莫见其安排斗凑之迹。苏子瞻尝为人作挽诗云:“岂意日斜庚子后,忽惊岁在己辰年。”此乃天生作对,不假人力。温庭筠诗亦有用甲子相对者,云:“风卷蓬根屯戊己,月移松影守庚申”,两语本不相类。其题云:“与道士守庚申,时闻西方有警事”,邂逅适然,固不可知,然以其用意附会观之,疑若得此对而就为之题者。此蔽于用事之弊也。(叶梦得《石林诗话》卷上)

文人用故事,有直用其事者,有反其意而用之者。李义山诗:“可怜半夜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虽说贾谊,然反其意而用之矣。林和靖诗:“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虽说相如,亦反其意而用之矣。直用其事,人皆能之,反其意而用之者,非学业高人,超越寻常拘挛之见,不规规然蹈袭前人陈迹者,何以臻此! (严有翼《艺苑雌黄》)

诗以用事为博,始于颜光禄,而极于杜子美。以押韵为工,始于韩退之,而极于苏、黄。(张戒 《岁寒堂诗话》)

难说处一语而尽,易说处莫便放过。僻事实用,熟事虚用; 说理要简切,说事要圆活,说景要微妙。(姜夔 《白石道人诗说》)

学有余而约以用之,善用事者也; 意有余而约以尽之,善措辞者也; 乍叙事而间以理言,得活法者也。(同上)

李义山任弘农尉,尝投诗谒告云:“却羡卞和双刖足,一生无复没阶趋。”虽为乐春罪人,然用事出人意表,尤有余味。英俊屈沉,强颜低意,趋跖诺虎,扼腕不平之气,有甚于伤足者; 非粗知直己,不甘心于病畦下舐,不能赏此语之工也。(黄彻 《䂬溪诗话》卷一)

用自己诗为故事,须作诗多者乃有之。太白云:“《沧浪》吾有曲,《相子》掉歌声。”乐天:“须知菊酒登高会,从此多无二十场。”明年云:“去秋共数登高会,又被今年减一场。”《过栗里》云:“昔尝咏遗风,著为十六篇。”盖居渭上,酝熟独饮,曾效渊明体为十六篇。又《赠微之》云:“昔我十年前,曾与君相识。曾将秋竹竿,比君孤且直。”盖旧诗云:“有节秋竹竿”也。(同上)

读书天下难事,用功有浅深耳。唐以诗为专门学,虽名世善用古事者,或未免小误。如王摩诘诗:“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不败由天幸,乃霍去病,非卫青也。去病传云:“其军常先大将军军,亦有天幸,未尝困绝。”意有“大将军”字,误指去病作卫青尔。李太白诗有“阴山道士如相访,为写《黄庭》换白鹅。”乃《道德经》,非《黄庭》也。逸少尝写《黄庭》 与王修,故二事相紊。杜牧之尤不可胜数。前辈每云用事虽了在心目间,亦当就时讨阅,则记牢而不误,端名言也。(张镃《诗学规范》)

古人作诗,引用故实,或不原其美恶,但以一时中的而已。如李端于郭暧席上赋诗,其警句云:“新开金埒教调马,旧赐铜山许铸钱”,乃比邓通耳。既非令人,又非美事,何足算哉!凡用故事,多以事浅语熟,更不思究,率尔用之,往往有误。(魏庆之《诗人玉屑》卷七引 《西斋话纪》 语)

用事多则流于议论。子美虽为“诗史”,气格自高。(谢榛 《四溟诗话》 卷一)

赵子昂曰:“作诗但用隋唐以下故事,便不古也; 当以隋唐以上为主。”此伦执矣。隋唐以上泛用则可,隋唐以下泛用则不可。学者自当斟酌,不落凡调。(同上书卷二)

今人作诗,必入故事。有持清虚之说者,谓盛唐诗即景造意,何尝有此?是则然矣。然以一家言,未尽古今之变也。古诗,两汉以来,曹子建出而始为宏肆,多生情态,此一变也。自此作者多入史语,然不能入经语。谢灵运出,而《易》辞、《庄》语无所不为用矣,剪裁之妙,千古为宗,又一变也。中间何、庾加工,沈、宋增丽,而变态未极,七言犹以闲雅为致。杜子美出,而百家稗官,都作雅音,马浡牛溲,咸成郁致,于是诗之变极矣。子美之后,而欲令人毁靓妆,张空拳,以当市肆万人之观,必不能也。其援引不得不日加而繁,然病不在故事,顾所以用之何如耳? 善使故事者,勿为故事所使,如禅家云:“转《法华》,勿为《法华》,转”。使事之妙,在有而若无,实而若虚,可意悟不可言传,可力学得不可仓卒得也。宋人使事最多,而最不善使,故诗道衰。我朝越宋继唐,正以有豪杰数辈,得使事三昧耳。第恐数十年后,必有厌而扣除者,则其滥觞末弩为之也。(王世懋《艺圃撷余》)

用事之工,起于太冲《咏史》唐初王、杨、沈、宋、渐入精严。至老杜苞孕汪洋,错综变化,而美善备矣。用事之僻,始见商隐诸篇。宋初杨、李、钱、刘,愈流绮刻。至苏、黄堆叠诙谐,粗疏诡谲,而陵夷极矣。(胡应麟《诗薮》内编卷四)

杜用事错综,固极笔力,然体自正大,语尤坦明。晚唐宋初,用事如作谜。(同上)

诗自模景述情外,则有用事而已。用事非诗正体,然景物有限,格调易穷,一律千篇,只供厌饫。欲观人笔力材诣,全在阿堵中。且古体小言,姑置可也,大篇长律,非此何以成章? (同上)

用事患不得肯綮,得肯綮则一篇之中,八句皆用,一句之中,二事串用,亦何不可? 宛转清空,了无痕迹,纵横变幻,莫测端倪。此全在神运笔融,犹斫轮甘苦,心手自知,难以言述。(同上)

诗家使事,必仍其事之本家,其常也。然亦不尽然。如老杜“玉衣晨自举,铁马汗常趋”,非用昭陵石马汗出事乎?却更为铁马。“但使闾阎还揖让,敢论松竹久荒芜”,非用陶潜“三径就荒,松菊犹存”语乎? 却更为松竹。但细读全篇,觉仍之不稳,必更之才合者,则颊上三毛之谓也。于此参究,可悟使事活法。(胡震亨 《唐音癸签》卷四)

吟家虽忌疏学,然如诗料平时收拾太多,不能割爱,往往病堆垛,更不如寡学人作诗有情韵也。谓不信者,请看《箧中集》诸公胸中有几多书在? (同上)

用事不可着迹,只使影子可也。虽死事亦当活用。(同上书卷四引杨仲弘语)

按宋景文云:“古人诗用事简而当,亦不以字害句,故音韵清浊,随宜改易,直取意顺则己。至唐人以律格自拘,不复取用。惟白乐天往往有之。(同上书卷二四)

唐人用事, 全句活现; 宋人用事, 欲新反𫙨, 全句似死。唐在意,宋在字,相去远矣。(《瀛奎律髓》卷一○王安石 《宿雨》 冯班评语)

用事之法,取材宜清,用意宜切,凑合宜赡,言尽而意有余。如诗人用鸟兽草木为比兴者,上也; 直用古事,言切理举者,次也; 锻炼华词,以助文章者,下也。(同上书卷二七杜甫 《萤火》 冯班评语)

诗不专贵用事而不害乎用事,所谓太虚不拒万有,真空不离色相也。(毛先舒 《诗辩坻》卷三)

唐人有寄托,故使事灵; 后人无寄托,故使事版。刘禹锡云:“阁上掩书刘向去,门前修刺孔融来”,借古以叙时事,则灵动。武元衡云:“刘琨长啸风生坐,谢朓题诗月满楼”,实用古事而无寄托,便成死句。(纳兰性德《通志堂集》卷一八 《渌水亭杂识四》)

自汉以迄中唐,诗家引用典故,多本之于经传 《史》《汉》,事事灼然易晓。下逮温,李,力不能运清真之气,又度无以取胜,专搜汉魏诸秘书,括其事之冷寂而罕见者,不论其义之当与否,擒剥填缀于诗中,以夸耀己之学问渊博。俗眼被其衒惑,皆为之卷舌伸眉,咄咄嗟赏,师承唯恐或后。(黄子云 《野鸿诗的》)

古人用事即是用意,加以真气行之,健笔举之,故征引虽繁,不为事累。(乔亿《剑溪说诗》卷下)

后人长篇,率皆横征事实,否则力薄不可支持。试阅老杜《咏怀》、《北征》等作,曾用几故实耶?若青莲大篇,随手事实,滚滚而来,则又不为使事也。正如大风拔木,屋瓦皆飞,气之所过,物必从之,风何有意于其间哉! (同上书又编)

作诗专尚隶事,看诗专重出典,慎勿以知诗许之。(李重华《贞一斋诗说》)

征引故实,乃兴会所至,触手而得,适中其事之所宜,非作意为之也,且唐人类不采僻书隐事,其展辞若浅近,而命意则深远,故足称耳。长庆以后,惩元,白俚率之弊,于是西昆、松陵之体兴。凡山经地志、释典道藏,无不可援以入诗,读者如睹春花,如窥宝肆,绚烂极矣。要其真气自在也。(毛张健《唐体肤诠·丹黄余论》)

唐人近体诗,不用生典。称公卿,不过皋,夔,萧,曹;称隐士,不过梅福,君平,叙风景,不过“夕阳”,“芳草”; 用字面,不过“月露风云”,一经调度,便日月斩新。犹之易牙治味,不过鸡猪鱼肉; 华佗用药,不过青粘漆叶; 其胜人处,不求之海外异国也。(袁牧《随园诗话》卷六)

用典一也,有宜近体者,有宜古体者,有近古体俱宜者,有近古体俱不宜者。用典如水中著盐,但知盐味,不见盐质。用僻典如请生客入座,必须问名探姓,令人生厌。(同上书卷七)

唐人诗用事,用人名类多割截。如老杜“徐庶为交友,刘牢是外甥”、“葛亮贵和书有篇”之类。至乐天《和酬郑侍御东阳春闷放怀见寄》诗,末句云:“凭君一咏问周师”、自注: 周判官师范,苏杭旧判官,去范字,叶韵。(郭麐《灵芬馆诗话》卷一)

用事选料,当取诸唐以前。唐以后故典,万不可入诗,尤忌以宋元人诗作典故用。(方南堂 《辍锻录》)

古人于事之不能已于言者,则托之歌诗; 于歌诗不能达吾意者,则喻以古事。于是用事遂有正用、侧用、虚用、实用之妙。如子美 《荆南兵马使太常卿赵公大食刀歌》云:“万岁持之护天子,得君乱丝为君理”,此侧用法也。刘禹锡 《葡萄歌》云:“为君持一斗,往取凉州牧”,此虚用法也。李颀 《送刘十》云:“闻道谢安掩口笑,知君不免为苍生”,此实用也。李端 《寻太白道士》 云:“出游居鹤上,避祸入羊中”,此正用也。细心体认,得其一端,已足名家,学之不已,何患不抗行古人耶! (方南堂 《辍锻录》)

少陵诗类多故实,而不似用事者。退之用事深婉,或云高出老杜上。义山字字锻炼,用事婉约,为西昆所祖,而有言僻涩者,荆公晚年亦喜之。(胡寿芝《东目馆诗见》卷三)

用成语最难,须要无痕迹。韦蟾诗:“悲莫悲兮生别离,登山临水送将归。”皆楚辞也。(马位《秋窗随笔》)

死典活用,古人所贵。少陵《禹庙》诗:“空庭乘橘柚,古屋画龙蛇”,橘柚、龙蛇用禹事,如此点化成即景语,甚妙。(施补华 《岘佣说诗》)

愚人用典,必将词语抄出凑句,盖末知古人用典,如水中着盐,不见盐而有盐味也。(《瀛奎律髓》卷三《金陵怀古》 许印芳评语)

近人主王、孟、韦、柳一派以神韵为宗者,谓诗不贵用典,又以不著议论为高,此皆一偏之曲见也。名手制胜,正在使事与议论耳。严沧浪谓用典使事之妙,如镜中之花,水中之月,可以神会,不可言传。又谓如著盐水中,但辨其味,不见其形。所喻入妙,深得诗家三味。大抵用典之法,在融化剪裁,运古语若己出,毫无费力之痕,斯不受古人束缚矣。正用不如反用,明用不如暗用,或借宾以定主,或托虚以衬实。死事则用之使活, 熟事则用之使生。 渲染则波澜叠翻, 熔铸则锤在握。驱之以笔力,驭之以才情,行之以气韵,俾自在流出,如鬼斧神工,不可思议,而一归于天然,斯大方家手笔矣。杜陵句云:“美人细意熨贴平,裁缝灭尽针线迹;“放翁云:“天机云锦用在我,剪裁妙处非刀尺”,皆个中精诣也,学者详之。(朱庭珍 《筱园诗话》 卷一)

诗欲避熟就生,亦须避生就熟。立意宜生,处境宜熟; 运典宜生,用语宜熟。老杜 《花卿歌》:“成都小将有花卿,学语小儿知姓名”,脱口而去,如不经意,初意为眼前语耳,继乃知其用 《魏书》张辽事。用典至此,方臻神化。宋人用事类多硬砌。如东坡“不用长愁挂月村”,用杜诗“月挂客愁村”句也;“王荆公“柴门虽设要常关”,用陶“门虽设而常关”句也。一则何等自然,一则何等生硬。山谷尤甚。如此用典,终觉太苦。(丁仪 《诗学渊源》 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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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2 15:2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