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好问《摸鱼儿》

元好问《摸鱼儿》

问人间情是何物¹，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²，老翅几回寒暑³!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⁴君应有语⁵：渺万里层云，千山暮影，双影为谁去⁶! 横汾路⁷，寂寞当年箫鼓⁸，荒烟依旧平楚⁹。招魂楚些何嗟及¹⁰，山鬼自啼风雨¹¹。天也妒¹²，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¹³，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注释】

1.“问人”二句：为殉情者发问。实际上也是对殉情者的赞许。

2.“天南”二句：是说雁一向是到处双飞。双飞客：指雁。

3.几回：多少回，言回数很多。

4.是中更有痴儿女：雁中有特别钟情的。痴儿女：以人比雁。

5.“君应”四句：揣想雁的心情，说明它殉情的原因。君：指殉情的雁。

6.为谁去：与谁同去。

7.“横汾”三句：写葬雁的地方。汉代帝王曾来汾上巡游，但现在这里箫鼓绝响，只余烟树。横汾：横渡汾水。汉武帝《秋风辞》有“箫鼓鸣兮发棹歌”。

8.平楚：如言平林。

9.招魂楚些：用楚些招魂。《楚辞》有《招魂》，它的句尾用楚人旧俗，禁咒的句尾用它。“何嗟及”：即嗟何及，《诗经·王风》有“何嗟及矣”，元词本此。

10.山鬼：山神。

11.“天也”二句：雁的殉情将使它不像莺、燕那样死葬黄土，不为人知；它的声名曾惹起天的忌妒。

12.“千秋”四句：雁丘永远受诗人凭吊。

今 译

我要问：人间的“情”

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

直让千百年来的男男女女，

为了它，以生死相许？

你看这对大雁，天南地北

双飞双栖，

它们共同度过了多少寒暑，

共同经历了多少风雨？

经历了多少离别的痛苦，

经历了多少重逢的乐趣。

其中多少情、多少意？

只须瞧那人间的痴儿情女。

那殉情的雁儿呵，你会说：

渺茫呵，层层的云朵，千里万里，

云朵下，是重重叠叠的山峦，在暮色里。

失去了伴侣，

孤独无依，又与谁同飞同去？

而今，你在汾水河畔静卧，

汉武当年曾横渡汾河：

“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鸣兮发棹歌”，

一片平林、荒烟漠漠。

纵有招魂的楚些，

一缕游魂招不得！

空有呼风唤雨的山鬼

——降大雨如泼。

你的死，令天地嫉妒，

你再也不象莺儿、燕儿那样

死葬魂销，无闻默默。

你的声名会千古扬播，

而这葬你的雁丘呵，

也会时有骚人墨客，

来此痛饮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