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刘因《南乡子·张彦通寿》原文赏析

(元)刘因

张彦通寿

窗下络车声，窗外儿童课六经。自种墙东新菜美，青青，随分杯盘老幼情。千古《董生行》，鸡犬升平画不成。应笑东家刘季子，无能，纵歌狂饮不治生。

如果不看副标题，很难相信这首小令原是为人祝寿之作，全篇没有半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恭贺语气，但细细琢磨，字字句句又都是祝寿之语，正所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上片以欢快轻松的笔调描绘了张家恬淡自如的田园生活。起句以窗口为“录音现场”，敏捷地捕捉住两种声音：窗边妇女纺车织布的声音和窗外儿童浪浪的读书声。这两种声音的交织组合，象征着这是一个幸福安宁，素有教养的家庭。“妇织孺读”，主人公则“自种墙东新菜美”，一家人不愁吃，不愁穿，自给自足，日子过得悠闲自在。随后作者把“镜头”对准了普普通通的餐桌，“随分杯盘”的情景，老爱少敬，和和睦睦，其乐融融。这些都是家庭生活中最常见的事情，但经作者精心剪载，娓娓道来，便生出无限的情趣：全家丰衣足食，饱享天伦之乐。这正是献给张彦通最美好的寿礼。为人祝寿，随便聊聊实实在在的家庭琐事，比高谈阔论，客套寒喧更真诚厚道。

上片偏重论述，下片则偏重议论。作者突然撇开现实生活，转而以诙谐解嘲的口吻去品评历史人物的得失成败。《董生行》，指唐代韩愈的诗歌《嗟哉董生行》。董生即董邵南，一生勤勉读书，但命运不济，始终未能得仕高官。韩愈写诗并写散文《送董邵南序》，感叹他的怀才不遇。“鸡犬升平”见《神仙传·刘安》，说汉淮南王刘安临仙去时，“余药器置在中庭，鸡犬舐啄之，皆得升天。故鸡鸣天上，犬吠云中也。”“刘季子”，即汉高祖刘邦，未发迹时在家里游手好闲，纵饮狂歌，不从事农业生产，专门拉帮结派。董邵南认认真真追求“学而优则仕”，结果却穷困潦倒，反不如刘安家的“鸡犬”；“刘老三”浪里浪荡，结果却成为开国皇帝。看来正如王维所说，“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人生的成败，取决于“时也，命也，天也”，不必为不公平的命运而自寻烦恼。作者在另一首词里曾说“人言华发因愁早”(《木兰花》)，只有不忧不愁，才能健康长寿。由此推断，张彦通大概也象董邵南一样，饱读诗书，立志“治国平天下”，可惜垂垂老矣，仍壮志未酬，故作者借此祝寿之机，劝他乐天知命，知足常乐，保持洒脱、达观的精神状态。

这首词上片着重写物质生活，下片着重写精神生活，意谓物质上不缺吃少穿，精神上不患得患失，就能够通向长寿之道。古人应酬之作多平庸不足观，而此篇却能不落窠臼，别具一格，所以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