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群盗饮酒

·刘 斧·

张齐贤布衣时，性倜傥，有大变，孤贫落魄，尝舍道上。一日，偶见群盗十余人饮食于逆旅之间，居人皆恐惧窜匿。齐贤径前揖之曰：“贱子贫困，欲就诸公求一醉饱，可乎？”盗喜曰：“秀才乃肯自屈，何不可者！顾我辈粗疏，恐为秀才笑耳。”即延之坐。齐贤曰：“盗者非碌碌辈所能为也，皆世之英雄耳。仆亦慷慨士，诸君何间焉？”乃取大碗，满酌饮之，一举而尽，如是者三，又取豚肩，以手擘为数段而啖之，势若狼虎。群盗视之骇愕，皆咨嗟曰：“真宰相器也。不然，安能不拘小节如此也。他日宰制天下，当念吾曹不得已而为耳。愿早结纳。”以金帛赠之，齐贤不让，遂重负而返。

〔选自《青琐高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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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齐贤是北宋冤句(古县名，故城在今山东荷泽市西南)人，字师亮，为人豁达大度，北宋初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宋太祖赵匡胤幸西都时，他以布衣的身份向皇帝“陈十策”,得到赵匡胤的赏识，赵匡胤回京后曾对晋王说：“他日可使辅汝为相。”宋太宗赵光义即位后，取进士，齐贤也在选中，可是由于主考官把齐贤放在下等，皇帝看后很不高兴，就将此一榜全赐为“及第”。齐贤以大理评事的官衔出任衡州通判。真宗时，张齐贤官至兵部尚书，又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宰相)。他历事三代皇帝，始终受到赏识，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
《从群盗饮酒食肉》这篇短文，记载张齐贤少年时代的一段故事。从这里可以看出他的胆略和见识确实与众不同。
故事开头，先概括介绍张齐贤未作官时贫穷无依的情况。“一日，偶见群盗十余人饮食于逆旅(逆旅：旅店)之间，居人皆恐惧窜匿(ni,躲藏)。”见了群盗，附近居民都惊慌失措，逃跑躲藏。写居民的情况，衬托齐贤的胆识。“齐贤径前揖之曰：‘贱子贫困，欲就诸公求一醉饱，可乎？’”因为抢劫才被称做盗，常人遇盗，逃跑藏匿犹恐不及，如今盗未找齐贤，齐贤反而主动找盗，盗未劫他，他却向盗“求一醉饱”,确是奇人奇事。
“盗喜曰：‘秀才乃肯自屈，何不可者！顾我辈麄(cu,粗)疏，恐为秀才笑耳。’即延之坐。齐贤曰：‘盗者非碌碌辈所能为也，皆世之英雄耳。仆亦慷慨士，诸君何间焉？’乃取大碗，满酌饮之，一举而尽，如是者三，又取豚肩，以手擘(bo,分裂)为数段而啖(dan,吃)之，势若狼虎。”写张齐贤和群盗共同饮酒吃肉的情况。张齐贤对盗的看法，在当时是不同凡响的。群盗非常高兴可知，他们对张很尊敬，张即反客为主，自己取大碗饮酒，取猪肘自己剖开，大口地吃起来。
“群盗视之骇愕，皆咨嗟曰：‘真宰相器也。不然，安能不拘小节如此也。他日宰制天下，当念吾曹不得已而为耳。愿早结纳。’以金帛赠之，齐贤不让(推辞),遂重负而返。”齐贤的行为，使群盗惊叹不已，认为他有宰相的度量，愿早些和他结交。于是群盗纷纷送给齐贤金帛。齐贤也不推辞，满载而归。
这个故事发生在北宋初年，早于水泊梁山的故事许多年，而张齐贤在所谓“天下升平”之时，就对盗抱有异乎寻常的看法，而且敢于和群盗同饮共食，情同挚友。这确可证明张齐贤具有超乎常人的胆略和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