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递降

是由高到低的层递形式。将事物按照由大到小、由长到短、由高到低、由重到轻、由近到远……的次序排列。
40.他爹不服！不愿戴那顶汉奸帽子！不愿交出那只占玉河一丈八尺水的小渔船！ 不愿自己真龙传世的儿子遭冷眼，找到马达大争吵，被一索子捆进了大牢！ 没出三天，大龙兄弟俩从牢房抬回一具在墙上撞破头骨的尸体！ (杨克祥 《玉河十八滩》)
评析 这组层递句有语首同字“不愿”,形式类似排比，但文意并不是并列的，戴汉奸帽子是最令有骨气的大龙爹所不齿的，其次才是交出渔船，断绝生路，再次是殃及后代，文意逐层递降。使用层递修辞，充分表现了大龙爹刚正不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英雄气概。
41.我知道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
中国在地球上的位置，
我在中国的位置。

(邵燕祥《中国怎样面对挑战》)

评析 此例中各句结构大致相同，字数不等，表意的范围由大到小，从宇宙直到“我”这个人，是典型的递降式层递。表达中还运用了顶真 (隔字) 和同字(句尾) 修辞。
42.往往，大部分中国的父母，将孩子当做命根，将孩子视为自己生命的延伸与继续，期望自己一生没能完成的理想和光荣，都能在孩子的身上实现。更以为，自己人生的经验，百分之百，都可以转移到教育下一代的身上去，又以为孩子是必须无条件听命于父母而不可反抗的，压力便由是产生了。(三毛《谈心》)
评析 例中的层递句，各分句字数不等，结构形式也差别较大，但就文意而言，是由概括到具体，呈递降形式排列。从例中可以看出，由于中国父母在历史和文化上的持续性负重感，造成了一种特殊的心态，并由此而形成了一种特异的父母与子女的关系，造成了两代人之间的隔阂。作者深刻的认识颇能给人启示。
43.誓毕，拜玄德为兄，关羽次之，张飞为弟。( 《三国演义》第一回)
评析 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按三人的年龄依次排出兄长次序，这句话中年长者在前，次者在后，年龄由大到小，是递降式层递。
44.我顶喜欢河北的老乡，喜欢他们那同白杨树一样直率的性格，喜欢他们的热诚和他们那一点也不含糊的真挚。(沙汀《老乡们》)
评析 从形式上看，此段近似排比，但从语意方面分析，就可看出三个分句是由一般到具体，由笼统到细致，作者所喜欢的正是河北老乡性格中的热诚和真挚。各项之间为递降关系。
45.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 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 能谤议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令初下，群臣进谏，门庭若市； 数月之后，时时而间进；期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战国策·齐策·邹忌讽齐王纳谏》)
评析 此例中两组层递句较为典型。第一组上谏的方式和受赏的多少都呈递降关系。第二组，就离令下时间远近而言，是越来越远，进谏人也越来越稀少。前后两组相互联系，第一组是起因，第二组为结果。运用层递修辞，表意清晰，层次分明。
46. 并不是探春对赵姨娘特别无情，而那一点母女之情，既被封建社会的嫡庶制度剥夺无几，又被探春的自尊心理损伤，更被赵姨娘的无行彻底破坏了。(蒋和森 《红楼梦论稿》)
评析 探春与生母赵姨娘的关系不睦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作者分析时将重要的原因摆在前面，次要的排在后面，依次讲来，形成递降式层递，论理透彻全面。
47.孙大圣执着扇子，行近山边，尽力挥了一扇，那火焰山平平熄焰，寂寂除光； 又一扇，只闻得息息潇潇，清风微动；第三扇，满天云漠漠，细雨落霏霏。(《西游记》第六十一回》)
评析 悟空几经周折，终于拿到芭蕉扇，又来到火焰山前，几扇扇去，火焰不仅平息，且轻风微动，细雨霏霏。就火势而言是由大到小，直至火灭雨落，呈递降形式；从表达方式上看，这是叙述式层递，灭火的经过被叙述得井井有条，细腻又生动。
48. 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 全卒为上，破卒次之； 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孙子兵法·谋攻》)
评析 这里采用层层递下的方式来说理，排列整齐，论理明确，一层一理，一理一层，清楚明晰。
49.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 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 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刘向 《说苑·建本》)
评析 三个分句按语意的重轻次序排列，句式整齐，结构相同，当视为排比与层递的结合形式。作者连续设喻，生动而形象地说明了“少”、“壮”、“老”三代人学习的不同情形，语言简洁，说理透彻，至今仍有深刻的启示作用。
50. 每一种色彩都有自己的魅力，一旦成为流行色，就会势不可挡。世界是这样，中国是这样，上海也是这样。(朱金晨《 “中国蓝”与五彩路》)
评析 例中地域范围的排列是由大到小，说明了 “流行色”的势不可挡，作者这样写是为了最后落笔于上海，同时也写出与世界、中国的联系，拓宽了读者的思路。
51.是的，世界是美好的，生命是值得留恋的；活是要活下去的。但是，我那能品味、体验、享受美的心已经僵硬了。(张贤亮《土牢情话》)
评析 此例由两个对比的分句组成。写出了一个知识分子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的独特心理感受，刻画了一个被历史扭曲了的知识分子形象。例中前面的分句是层递句，句中各小分句按照由远至近，由大到小，由抽象到具体的递降形式排列，三个判断句突出和强调了对生活和人生的热爱，为写人物的痛苦矛盾心理作了铺垫。
52.淑华吐了一口闷气以后，仍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她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事！而且做过这样事情的人居然是一位到处受人尊敬的绅士！她的三叔和亡故的祖父都把这个人当作圣贤一样尊敬。(巴金《春》)
评析 这一段描写人物心理的文字，由一般到具体，直至细微之处，人物的思想脉络、感情变化，在此得到充分显示。
53.孙子谓田忌曰：“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兵法：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使齐军入魏地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又明日为三万灶。(《史记·孙子吴起列传》)
评析 此为孙子诱敌之计策，让齐军做出锅灶 (人数) 递减之状，引诱身后紧追的敌军上钩，用层递来表达，简练而明晰。
54.他在国民政府最高统帅部的指令下，在众多长官的指令下，也在自己良心的指令下，参加了这场由“满洲国”漫延到中国腹地的战争。(周梅森《军歌》)
评析 表现出层递关系的不是句子而是词组； 三个词组共同作“参加”的状语，详细写出了“他”参加战争的原因和心态。
55.我默默地走在午夜的街道上，心甘情愿地接受这霏霏细雨的抚摸。太美了——北京之夜的萧瑟秋雨；太美了——婚礼上那个双鬓斑白的新郎；太美了——这颗饱受生活折磨和爱情创伤的苦痛灵魂…… (丛维熙《没有嫁娘的婚礼》)
评析 三个感叹句构成的递降式层递句，生动地抒发了人物的细腻感情，优美的形式，诚挚的感叹，具有很强的动人力量。
56.俺说他婶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劁猪怎么就断子绝孙？他爷爷劁了一辈子猪，还不是有了他爹？他爹也劁了一辈子猪，还不是有了拐子？拐子娶了媳妇，也还会生出个劁猪的儿子来。(魏兰波《拐爷的罗曼史》)
评析 此例运用顶真和反问相结合的语言形式，以递降式层递表达语意，十分别致。不仅具有顶真和反问的连贯急促、强调肯定的语气，而且具有层递说理透彻、深刻的特点。
57.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 (司马迁《报任安书》)
评析 司马迁曾受腐刑，他在回复任安的信中屡次点明自己是困厄之人，以求任安理解。此例中的递降表现在所述之受辱方式的等级程度上，一口气列出九种，对“最下腐刑极矣”起到铺垫烘托作用。
58.觉慧愤恨地答道：“我们的祖父是绅士，我们的父亲是绅士，所以我们也应该是绅士吗？”他闭了口，似乎等着哥哥的回答。(巴金《家》)
评析 例中问句按祖父、父、孙三代顺序排列，构成递降式层递。修辞方式的多样化，扩大了语言的内涵，增强了表达力量。
59.厄运教会了她克制、忍辱、屈服。为什么她不幸生为女人，是女人倒也罢了，为什么又是一个小有姿色的？人只知丑是一种不幸，并不知美也是一种不幸。再者，为什么又是个不属于谁的离了婚的女人。(张洁《方舟》)
评析 此例中连用的“克制、忍辱、屈服”三词，是一种层递关系，写出了女主人公忍辱负重的痛苦心情。后面三个疑问句组成递降式层递，“女人”、“小有姿色的女人”、“离了婚的女人”,将女主人公的情形层层说清，由此而揭示了她的痛苦和不幸。语意深沉，感情激愤，令人回味。
60.我应该是一棵树，
发出春天的消息。
我应该是一丛花，
芬芳中国的环境。
我至少也是寒微的草，
恳切地匍匐着，
为了抚爱我的至亲，
人民的大地。

(梁南《我是共产党员我没有忘记》)

评析 “我是树”、“我是花”、“我是草”三个比喻句呈递降式层递排列，委婉、深情、悠远地抒发了诗人热爱人民、忠诚于人民的思想感情。洋溢的诗情动人肺腑。
61.学，行之，上也；言之，次也；教人，又其次也；咸无焉，为众人。(扬雄《法言·学行》)
评析 这是说理性递降层递，告诉人们“为学”的原则和方式。作者提倡的学以致用、言行一致的学风，至今仍可做为我们的座右铭。
62.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白居易《荔枝图序》)
评析 此段文字写南方水果荔枝，随时间推移，“色”、“香”、“味”逐渐失去。句式较为整齐，与排比相似，实为递降式层递，层次十分清晰。
63.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左传·庄公十年·曹刿论战》)
评析 击鼓次数虽增，但勇气渐减，这是用递降式层递说理，言简意赅，内容与形式得到完美结合。
64. 当初，我还不跟你一样是个傻小子？早来晚去，兢兢业业，巴巴结结地做！ ——可是活该！做多了还不就是做多了，一年，二年没有升；三年，五年，还是没有升； 十年，八年，还不是一个没升？! 嗨嗨，后来我懂了！ 不管大小，咱们这是叫做官呀，可不是做事！ ——要做事，你回家关起门来做好了，听你怎么做； 可是做官啦？就得有做官的秘诀！ …… (陈白尘《等因奉此》)
评析 此例中的层递形式较为特殊，从时间的长短来讲呈递升，但从文意分析，几个分句讲了升官希望越来越渺茫，呈递降形式。到底如何归类，确定标准，选好角度是十分重要的事。
65.这当然是句笑话，可是同志们呐，别忘了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哟！(水运宪《祸起萧墙》)
评析 例中和尚的数目是由少到多，但就水的多少来说，却是由多到少，呈递降形式，各分句字数大致相等，结构近似，文意层次明晰，论理形象生动。
66.余同逮以木讯者三人： 一人予二十金，骨微伤，病间月； 一人倍之，伤肤，兼旬愈； 一人六倍，即夕行步如平常。(方苞《狱中杂记》)
评析 随钱数的不断增加，受刑伤不断减轻，这段呈递降关系的文字，充分揭露了狱吏们以钱论罪、贪赃枉法的卑劣行为，暴露了当时社会的黑暗。
67.登泰山观东海日出，
云车霞轮瞬间涌至。
它徐徐地吞云饮雾，
它缓缓地步上苍穹，
照亮了长江，
透明了黄河，
将每一座山照射得头角峥嵘，
将每一座城点缀得五彩缤纷。

(金剑 《中国的太阳》)

评析 东海日出，光芒照耀大地。写阳光之所照，是由面到点，由大到小，有山水有城市，粗线条地勾勒出一幅九洲晨光图。
68. 不求这世上人人都应该享有的友谊、爱情、公正、尊重、保护、帮助……只求一点点理解——或者再往下降一格，哪怕是一点点谅解； 只求不要再有那带有恶意的猜忌！ 往这个门里窥视的、刺探的眼睛，只求不要把她们当成废物桶，凡是多余的，没有用的，发霉的，腐烂的，都往她们这里扔。(张洁《方舟》)
评析 这组层递句语言形式不很整齐，开始的两层讲只求一点理解和谅解，较抽象笼统；后两层则以具体形象的方式来表达，但与前面的文意贯通，所求“标准”越来越低，女主人公之悲苦自在其中。
69. 祖国是一座花园，
北方就是园中的腊梅。
小兴安岭是一朵花，
森林就是花中的蕊。
花香呀，
沁满咱们的心肺。

(郭小川 《祝酒歌》)

评析 例中一连串的比喻句，用得十分巧妙、形象、妥帖，这样来写北方、写小兴安岭、写森林，可谓奇特独到。末一句有双关意，进一步丰富了诗句之蕴含。
70. 别三年了。
月半圆了，
照着一湖荷叶，
照着钟山，
照着台城，
照着高楼清绝。

(胡适《我们三个朋友》)

评析 写月光照耀下的大地，选择了具有特色的景点，由山到山下之城，又到城中之楼，由大到小，呈递降形式。各分句的句首都有“照着”二字，使得诗句层次分明，诗意贯通，诗情洋溢。
71. 日本鬼子的武运并不长久，从硬逼着北京人吃混合面那天起，就头朝下走了背字儿。眼看着气数一年不如一年，一月不如一月，一天不如一天，一会儿不如一会儿，一阵儿不如一阵儿。(刘绍棠《黄花闺女池塘》)
评析 此例中作者连用了五个分句，层层渲染，写日本鬼子“气数” 已尽。各分句结构相同，字数相等，句首句中运用了同字修辞，表现了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轻蔑之情。声调上讲究抑扬顿挫，读来朗朗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