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丰子恺《口中剿匪记》原文 |
释义 | 丰子恺《口中剿匪记》原文 《口中剿匪记》原文 子恺作画,常强调“弦外之音”和“言外之意”,他的散文有时也有这样的情况。《口中剿匪记》显然是这样的作品。他借着自己患牙病的机会,陈述自己怎样下决心把所有的病牙全部拔除。他痛陈他的十七颗牙齿“原是我亲生的,从小在我口中长大起来的。它们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与我痛痒相关的。”哪知道它们“渐渐变坏”,“一味对我贼害”,“使我不能作画,使我不能作文,使我不得说话,使我不得安眠。这种苦头是谁给我吃的? 便是我亲生的,本当替我服务,为我造福的牙齿!” 他还说他以前反对拔牙,因为怕痛,又怕不近人情。现在他恍然大悟:“原来我口中的国土内,养了一大批官匪,若不把这批人物杀光,国家永远不得太平,民生永远不得幸福。”终于下了决心,“攻了十一天,连根拔起,满门抄斩”,宣告“全部贪官,从此肃清”。 作者的笔调机警又幽默,但字里行间不难看出子恺对当时的政局的忿怒。这里,他早已不是看破红尘的佛教徒,而是嫉恶如仇的战士。 像《口中剿匪记》这样“弦外有音”,而笔锋却直指黑暗现实的作品,在25年后的1972年,子恺笔下曾又出现过,不过那时在“四人帮”统治下,社会更黑暗,统治的手段更残酷。子恺经疯狂“批斗”之后,早已失去写作的权利,他是在谁都不曾发现的情况下,每天清晨四时左右起床偷偷地写下来的。其中有一篇题目叫《歪鲈婆阿三》,写农村一个在店门口包豆腐干的阿三,平时好赌,又贪吃懒做,有一次出一角钱买了一张彩票,大年夜竟中了头彩。到了年初一,他顿时阔绰起来,褴褛的衣服换了一身花缎皮袍皮褂,到处大吃大喝,滥吃滥用,许多穷汉追随他,称他“三兄”、“三先生”、“三相公”,向他要钱,他一摸总是两三块银洋。当时子恺的母亲对对门豆腐店的主妇定四娘娘说:“把阿三脱下来的旧衣裳保存好,过几天他还是要穿的。”果然,到了正月底边,阿三又穿着旧衣裳,坐在店门口包豆腐干了。子恺先生这篇散文最后说:“我年逾七十,阅人多矣。凡是不费劳力而得来的钱,一定不受用。要举起例子来,不知多少。歪鲈婆阿三是一个突出的例子。”“自古以来富贵荣华难于久居,大观园不过十年,金谷园更为短促。我们的阿三,把它浓缩到一个月,对人也可说是一声响亮的警钟,一种自动的现身说法。”子恺作此文,正是“四人帮”及其余党处在炙手可热时期,他写这几句话,弦外有音,针对的正是当时这批政治上的恶棍赌徒。 子恺散文从二十年代、三十年代、四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尽管思想有发展,但笔调始终潇洒超脱,语言始终富有情趣,感情始终诚恳真挚,形式也始终朴素无华。宋代洪迈写的 《容斋随笔》,它的序作者李瀚曾称赞这些作品:“可劝可戒,可喜可愕,可以广见闻,可以证讹谬,可以祛疑贰”,而且使人“大豁襟袍,洞归正理,如跻明堂”,使人“胸中楼阁四通八达”。我想子恺散文,不论是《渐》,还是《吃瓜子》;是《口中剿匪记》,还是《歪鲈婆阿三》,也都应该当得起这样的盛赞和美誉。 (徐开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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