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萧岳英常州朱氏画草虫卷》

蒋重珍

常州草虫天下奇，女郎新样不缘师。

未应好手传轮扁^①，便恐前身是郭熙。

笔端生意已如生，点缀沙虫机不停^②。

浅著鹅黄作蝴蝶，深将猩血染蜻蜓。

【注释】

①轮扁：古代斫轮的名匠，名扁。《庄子·天道》：“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斫轮于堂下。”后用作名匠高手的代称。②沙虫：即沙虱，水边草地的一种小虫。

【评说】

本诗选自《宋诗纪事》卷六二。

蒋重珍，宋代诗人，字良贵，无锡(今属江苏)人。嘉定十六年(1223)进士及第，历官集英殿修撰、刑部侍郎，卒谥忠文。

在绘画的各类题材中，畜兽虫鱼一门似以画畜兽的画家居多，较少画虫鱼的画家，两宋时代几乎没有一位称得上擅画虫鱼的大师，其题画诗亦相应减少，此处诗中所言的朱氏却是一位虽无显赫声名，但以画草虫为一绝的画家。第一首诗便是盛赞朱氏草虫画。诗人称朱氏画草虫冠绝一时，为“天下奇”。如何“奇”呢？诗人没有具体描绘，只言“女郎新样不缘师”，可使刺绣女作为花样绣花，不必再拜师傅，可见其画生动如生。三国时曹不兴有误笔成蝇，孙权谓之真蝇以手弹之的故事，朱氏画草虫亦可谓栩栩如生，堪称一奇。诗的最后两句以轮扁、郭熙比朱氏，轮扁是古时巧匠；郭熙是北宋著名山水画家，《图绘宝鉴》卷三称其“布置笔法，独步一时，早年巧瞻致工，晚年落笔益壮”。朱氏草虫画是如此巧夺天工，诗人由此而生出画家是轮扁传人、郭熙化身的想法，亦是情理中事，从而衬托出朱氏草虫“天下奇”这一特点。

第二首诗主要着笔于“画”，描写画家是如何画草虫的。“笔端生意已如生”一句提出了笔意关系。“立意”是古代画论中非常重要的一点，方熏《山静居画论》卷上云：“笔墨之妙，画者意中之妙也。故古人作画，意在笔先，……在画时意象经营，先具胸中丘壑，落笔自然神速。”朱氏正做到了“意在笔先”这一点，胸有成竹，落笔便如写生，且有如神助，下笔极快，点缀草虫直如在织布机上织布，穿梭来往快速自如。诗的后两句写画家如何为画傅采设色。设色是绘画过程中较难的一道程序，除少数写意画外，设色一般非一次完成，而且由淡渐浓，由薄到厚多次积染，使色彩均和深入纸绢而有凝静丰满之效果，即如笪重光《画筌》中言设色要“渲晕渐深，即轻匀而肉好”。朱氏画草虫亦如是，画家随类傅彩，有轻有重，有点有染，鹅黄、腥红的色彩搭配和谐，使蝴蝶、蜻蜓有如要展翅飞去。这首诗中，诗人从“立意”、“设色”两方面具体描绘朱氏画草虫之笔墨超妙，和第一首诗中“天下奇”，可为“女郎新样”的赞语相结合，使读者对朱氏画草虫有较为深刻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