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乘·姮儿》

载于《里乘》第4卷。作品描写明朝末年，尚书某公致仕归休，在鉴湖之滨建筑适园居住。此公有女名素娴，小字姮儿，姿妍性慧，通晓翰墨，年已及笄，尚未字人。同村奚生，本是旧家子弟，幼失父母，寄居在孀妗家中，因家贫，靠笔耕糊口。奚生与某公以文交往，他作的诗压倒四座，最受某公赏识，某公内心有招他为东床之意。姮儿爱慕奚生的才华，每当某公周济奚生时，姮儿都积极怂恿和赞助。某公有幼子，正攻读举业，聘奚生为师。课读之暇，师生常来园中游玩，姮儿在楼上见奚生仪容俊伟，举止不俗，心里更加欢喜。奚生耳闻姮儿才貌双绝，且有爱怜自己之意，深幸平生得一知己，立志非姮儿不娶。岂料事与愿违，夫人贪图权势，已作主将姮儿许字现任吏部尚书的儿子某甲为继室，为了避嫌，将奚生辞退。奚生回到孀妗家中，相思得病，托姮儿的乳母王媪转达对姮儿的爱慕之情。姮儿自奚生被辞后，身体懒惰，欢少愁多，听王媪述说奚生把自己引为知己，非见一面死不瞑目，一片爱怜奚生之心油然而生，几至放声痛哭。王媪见此情形，便安排二人相见。次日薄暮，奚生以泥土污面，扮成奴仆，背着古琴跟在王媪后面来到适园与姮儿相见。因误了时辰，未能走脱，只得暂住姮儿绣楼中。此时姮儿的哥哥在京中做官，因妹子婚嫁在即，遣妻杜氏回家为妹料理。杜氏本知姮儿婚事不遂心意，又得知姮儿爱恋奚生，便设计使姮儿跟奚生、王媪出走，然后放火烧了姮儿的绣楼。某甲父子因作恶遭弹劾相继死去。姮儿与王媪在穷乡买屋而居。奚生下帏攻读，连战连捷，授翰林院编修，请假回籍，与姮儿完婚。

这是一篇传奇体小说，较长，共有六千多字，这在文言小说中是不多见的。这篇小说一个很突出的特点是塑造了一个在婚姻爱情上观念新、思想进步的青年女子姮儿的形象。姮儿虽生于达官显宦之家，养在绣楼深闺之内，诵读孔门之书，习学女红之艺，然而他并没有成为“三从四德”的俘虏，她不拘泥于封建礼教的信条，在婚姻和爱情上有自己的观点，在生活上有自己的追求。她说：“若彼此亦既觏止，两相慕悦，外言无翼自能飞入，内言无翼自能飞出。大抵声应气求，直如好友，虽男女异体，亦各忘形。既占同心，即期聚首，情之所钟，真如针芥相投，固结莫解。并非贪人欲之私贼等淫奔也。”在这里，她把共同的理想和志趣作为男女相爱的基础和前提，这种认识显然具有现代意识。作为封建官宦家庭教养的女子，具有这样进步的思想，是十分可贵的。姮儿的嫂嫂杜夫人也是一个具有个性的女性。她理解小姑的志向，并给予极大的同情和帮助。姮儿的出走隐居都是她一手策划安排的。为了掩人耳目，不惜烧毁数间闺房，付出了重大代价，表现极为开明大度。其运筹帏幄，决胜千里，敢作敢为，确有大将之风。本文在表现手法上的特点是描写细腻。不仅对曲折起伏的故事情节都作了细致的描述，而且人物心理活动也刻划得很细致，尤其是借助于诗词强化自身感受的抒发和内心世界的展现。这种韵散相间的表达方式，在古代小说，尤其是文言小说中是很普遍的。本文写姮儿离家数月，隐身而居，既怀念父母，又不知道奚生应考的消息，同时还思念帮助她飞出网罗的嫂嫂杜夫人，这时一个远离亲人的少女，其孤独苦闷、怀念怅惘、期待希望等复杂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她的这种复杂感情，集中地表现在她的拟杜甫《佳人》五古诗句中。其诗中写道：“涓涓涧底泉，曲流恋山谷。翩翩枝头鸟，回翔择林木。我生丁不辰，入险胜遭戮。萦缴巧相伺，飞土嗟逐肉。赖得嫂氏贤，明察幽隐烛。翼我出网罗，璞守无瑕玉。岩居等寄巢，戢羽暂栖宿。不寐思两亲，掩袂吞声哭。我心盟白水，肯污浊泥浊？啸歌聊自娱，不隘一椽屋。课婢时种花，笑摘香满掬。平生儿女泪，羞洒潇湘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