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海棠花妖诗三首》

《赏海棠花妖诗三首》其一

其一

贾宝玉

海棠何事忽摧隤，今日繁花为底开？

应是北堂增寿考，一阳旋复占先梅。

其二

贾环

草木逢春当茁芽，海棠未发候偏差。

人间奇事知多少，冬月开花独我家。

其三

贾兰

烟凝媚色春前萎，霜浥微红雪后开。

莫道此花知识浅，欣荣预佐合欢杯。

这三首颂海棠花的诗作于《红楼梦》九十四回。这回书的回目叫“宴海棠贾母赏花妖”。从“花妖”的字样看，作者显然是想以此预兆贾家将有祸患发生。果不其然，紧接着宝玉将命根子“通灵宝玉”丢了，又接着元春娘娘突然薨逝……。

原来，“怡红院里的海棠本来萎了几棵，也没人去浇灌他”，“忽然今日开得很好的海棠花，众人诧异，都争着去看。连老太太、太太都哄动了来”，贾赦、贾政、贾环、贾兰都进来看花。对这异时而发的海棠花，各人自有不同的看法。李纨认为“必是宝玉有喜事”，“此花先来报信”。探春内心想“此花必非好兆，……必是妖孽”，但她“只不好说出来”。黛玉听说是喜事，她高兴地说：“当初田家有荆树一棵，三个弟兄因分了家，那荆树便枯了，后来感动了他弟兄们仍旧归在一处，那荆树也就荣了。可知草木也是随人的。如今二哥哥认真念书，舅舅喜欢，那棵树也就发了。”她的这段话典出《续齐谐记》(南朝梁吴均著)田真兄弟分家的故事。贾赦认为“必是花妖作怪”。贾政主张“见怪不怪”，“随他去就是了”。贾母却说：“……人家有喜事好处，什么怪不怪的。……你们不许混说。”并且叫人传话到厨房里，快快预备酒席，大家赏花。叫：“宝玉、环儿、兰儿各人做一首诗志喜。”大家喝着酒，彼此都为了要讨老太太的欢喜，说些高兴吉利的话。“宝玉上来，斟了酒，便立成了四句诗”。

这四句诗的意思是：海棠为什么无故枯萎？今日又为什么繁花盛开？应当是高堂祖母、母亲长寿的征兆吧，阳气提前回转使海棠先于红梅而开。摧隤，即摧颓、干枯，指晴雯死之前海棠花枯萎。宝玉曾想：“晴雯死的那年海棠死的，今日海棠复荣，我们院内这些人自然都好。但晴雯不能象花的死而复生了。”北堂：指老母。旧时称母亲为北堂，语出《诗经·伯兮》：“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毛传》解释说：“背，北堂也。”古时候士大夫之家主妇居于北堂，故以北堂为母亲之代称。寿考：长寿。考，即老的意思。一阳旋复：冬至阴极阳回。占先梅：说海棠抢在梅花之前开放。这首诗，在思想、艺术上均平平不很足取，只是宝玉为了迎合与讨好老太太、太太而写的吉利话。

贾环的诗大意是：草木逢春本应当发芽开花，海棠没有开花是将气候弄差了；人世间奇怪事知有多少，冬天海棠开花只有我们贾家。候偏差：错了节气。

贾兰的一首，诗意为：春天是海棠盛开的节令，它却枯萎了，而大雪之后，霜雪沾湿了花朵，它却盛开着；莫说海棠是草木，无知无识，今日盛开是为祝贺我们合家欢乐开怀。他将海棠复开写成是贾府欢聚的吉兆，是为了讨老太太的喜欢。因此，贾母说：“我不大懂诗，听去倒是兰儿的好，环儿做得不好。”春前萎：指海棠原先枯萎之事。浥(yi)：沾湿。预佐合欢杯：事先开花来为喜庆之事祝兴。合欢怀：即欢聚的酒杯。这句暗示贾兰与宝玉后来“金榜挂名”，以及贾府“兰桂齐芳”、“家道复初”等等的所谓喜事。

这三首小诗虽都不算出色，在思想、艺术上均无十分可取之处，但它毕竟是融合于故事情节之中的，是小说结构故事和塑造人物形象不可或缺的有机组成部分。因此，理解与赏析这些诗，对于我们阅读和欣赏《红楼梦》还是有些俾益的。对它过份地贬谪的说法，我以为是不足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