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登岳阳楼望君山二首

投荒万死鬓毛斑，生入瞿塘滟滪关。^〔2〕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阳楼上对君山。^〔3〕
满川风雨独凭栏，绾接湘娥十二鬟。^〔4〕可惜不当湖水面，银山堆里看青山。^〔5〕

〔1〕《山谷先生年谱》卷二十九载作者自跋：“崇宁之元正月二十三日，夜发荆州，二十六日至巴陵。数日阴雨不可出。二月朔日，独上岳阳楼。太守杨器之、监郡黄彦并来，率同游君山。”据此，这二首绝句作于公元1102年2月的最后一天。其时，作者遇赦返回江西，由四川戎州贬所出三峡至江陵，途经岳阳。岳阳楼在今湖南岳阳市，君山在洞庭湖中。岳阳楼和君山，至今仍是天下名胜。这时作者遇赦起复，对景抒怀，表现了喜悦的心情。
〔2〕“投荒”二句：投荒，被流放到边远荒凉的地方。万死，随时随地受到死亡威胁，这里意为死里逃生。瞿塘，长江三峡之一。滟滪，瞿塘峡口的巨石堆，冬季突出江面，夏季被水淹没，峡口江水湍急，常现漩涡，船行险恶，如同过险关。二句写自己流放边荒历尽死亡威胁，两鬓斑斑，毕竟活着进三峡来闯这一道险关了。
〔3〕“未到”二句：写还没有到达江南的故乡，心里就已经乐开了花，所以兴致勃勃登岳阳楼望君山。
〔4〕“满川”二句：满川，满湖。绾(wan)结，盘结。湘娥，传说湘水女神湘夫人住在君山。十二鬟，君山十二峰形如十二发髻。鬟，妇女的环形发髻。二句写在岳阳楼上凭栏遥望满湖风雨，远远的君山十二峰好像湘夫人的十二个发髻。
〔5〕“可惜”二句：不当湖水面，意为不在湖面上。银山，喻波浪。刘禹锡《望洞庭》:“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二句写可惜自己不能在湖面上泛舟，在银色的浪峰堆里看青翠的君山。

这两首绝句表达了幸存回乡途中轻松愉快的心境。第一首写九死一生的艰难和幸存的喜悦心情，成功地描述了悲喜交织、先悲后喜的心理活动。其中的“先一笑”,含蓄着心里想说的和当时还不能说的许多话，耐人寻味。第二首从烟雨中远望，以神奇的幻想把君山十二峰当作湘江女神的发鬟，以巧妙的比喻把波浪当作“银山堆”,想象到浪峰里再去近观一番。在写景中流露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当然，这时诗人还不知道，他归乡后不久将遭到更为沉重的政治迫害，更加悲惨的命运向他张开了罗网。读此诗，对他此时的欣喜，只有我们为之浩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