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龟蒙《白莲》

陆龟蒙

素花多蒙别艳欺，此花端合在瑶池。

无情有恨何人见，月晓风清欲堕时。

如果说：“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杜甫《佳人》)的幽人形象，折射出了安史之乱时期诗人杜甫的命运、品格和操守，那么透过本诗欲堕未堕的白莲幽影，也不难让人看到陆龟蒙的身世遭遇，可以听到他对黑暗现实压抑个性的控诉，感受到他那孤介狷傲的情性和满腔的幽怨。这首著名的《白莲》诗，是典型的托物寓意之作，诗人在白莲的形象中，深深地灌注了自己的精神品格、审美情趣和对现实的态度。

“素花”，即白花，此指白莲。“别艳”，指红莲。莲花以红色为多，翠盖红衣，自有一种娇艳媚人的姿态，在常人眼中，红莲该是莲花正宗，但诗人却以“别艳”贬之，似有不屑一顾之情。这当然不是诗人对色彩的偏爱，关键在白莲那种不事铅华，凌波独立，不以艳丽取悦于人的形象品格，与诗人的情操品行有惊人相似之处，情之所至，使诗人在白莲形象中看到了自己，故他一反流俗之见而奉白莲为正宗。婷婷卓立的白莲，犹如一位超凡脱俗的瑶池仙子，在诗人心中，她应该生长在仙界，但眼下她不仅沉沦人间，还遭到俗艳十足、为世俗偏爱的红莲的白眼与排挤！面对着天上人间的歧视，白莲默默地忍受着，这种无言的高洁，反被俗人嘲笑为不通“人情。”但又有谁看到那拂晓凄清月光下，风霜侵袭中迎接死神的白莲，她那如泣如述的幽怨神态。谁能体察她一腔幽愤哀怨！

人们都说本诗写出了白莲的神韵，实际就是指诗人以写意写生之笔结合，把白莲将堕未堕的神态和月晓风清的环境绘了出来，按莱辛的话说，就是选择了“最富于孕育性的那一顷刻，使得前前后后都可以从这一顷刻中得到最清楚的理解”(《拉奥孔》)。透过拂晓朦胧月色中白莲形影相吊的幽姿，她面临的冷漠天庭、严酷风霜、冰凉世情的悲剧命运也就不言而喻了。了解了诗人的一生遭遇和性格，在白莲的身影中，就可以看到诗人形象，在白莲的无言中，就可以体悟到诗人对社会的无声控诉、对世俗小人的挑战。屈子咏兰、渊明赏菊、板桥爱竹，无不以物寄情，人们不难由这些事物的某些特性，发现诗人精神所在。在白莲形象中，历代秉性正直而命运不济的知识分子，不仅看到了诗人陆龟蒙的影子，同时也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本诗也最容易引起他们的情感共鸣，加之诗人创造的意境优美动人，故转相传颂，千载不衰，但最主要的因素大抵还是人们对白莲这一特殊形象，赋予了特殊的审美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