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斋》 - 贾岛 - 草合径微微，终南对掩扉。晚凉疏雨绝，初晓远山稀。落叶无青地，闲身著白衣。朴愚犹本性，不是学忘机。

第一句是“荒”字，第二句是“斋”字，以下三句承“荒斋”。“闲”字一出，字字映“闲”字。虽分两段，原出一意。(岳端《寒瘦集》)

【诗例】

荒斋

贾岛

草合径微微，终南对掩扉。

晚凉疏雨绝，初晓远山稀。

落叶无青地，闲身著白衣。

朴愚犹本性，不是学忘机。

【解析】

看贾岛这首时值中年还未入老境时所写的《荒斋》之前，不妨先看看白居易少年时代所写的那首《赋得古原草送别》：“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方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读过白居易这首诗的人，无不为那充溢全诗的勃勃生气所感染。可是，同是写荒原、写野草的诗，贾岛这首《荒斋》，却让人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凉迟暮的苦涩之感。

这首五律是贾岛45岁前后居长安乐游园时所作。如果从诗的表面看来，诗中用清淡的笔墨写出了诗人闲适的生活情趣，然而细细读来，却让人感受到一种浓重的清苦。首先，诗题叫《荒斋》，一看之下，一种荒凉的景象便映入眼帘。再看首联，“草合径微微”，让人感到那萋萋荒草长得路都几乎看不见了，这是写题中之“荒”。而就在那埋没路径的荒草丛中却有一间面对终南山掩着柴门的小屋，这就是诗人的住所了，“终南对掩扉”，点明了诗题中的“斋”字。接着三句承上写“荒斋”，一句写“晚凉疏雨”，一句写“初晓远山”，一句点明季节，“落叶无青地”是写满目之“秋”。这一切都为下一句“闲身着白衣”的出现作了铺垫。岳端评语说这“闲”字一出，字字映“闲”字，此话不错。试从这一“闲”字逆行向上看去，再从起笔顺势向下看来，可谓无处不见“闲”：一个“闲”字映出了“荒斋”及其所在荒原的荒凉，而“荒斋”及其所在之荒原的荒凉又全部映照在这一“闲”字之中。再顺着这一“闲”字向下看去，“闲身着白衣”，“白衣”者，素衣也，庶民之衣也，因身“闲”而着素衣，是身份低微、命运凄苦的标志。姚合《寄贾岛》诗言其“寂寞荒原下”，足见这一“闲”字写出的是诗人的寂寞清苦之情。诗人于一生之中本是有所追求而不甘寂寞的，“闲身著白衣”实在是诗人不甘寂寞而又不得不守着寂寞的无奈之情的倾吐。就在这种不甘“闲”而又不得不“闲”的无法摆脱的无限孤寂之中，诗人似乎是不得不屈服于命运了，因而自我解嘲而又含着无限苦涩地喊出了这样的结语：“朴愚犹本性，不是学忘机。”这苦闲无望的命，诗人到底是认了还是没认呢？

综观全诗，一个“闲”字是映上照下、映照全篇的，这样的诗作愈读愈见其工，我们正可以从中窥视贾岛之类苦吟诗人精心构思、刻意求工的艺术追求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