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托物寓情诗,通过咏写蝉虽然高洁却难以饱腹,虽然悲鸣却不被同情,寄托诗人不遇于时的憾恨以及禄薄家贫的哀怨。
首联由蝉而起,诗人听到蝉鸣而寄情于兴。“高”既指树高,又暗喻自己清高。蝉居高树吸风饮露,作者认为他高却难饱,以此来比喻自己的身世。“难饱”而发声,声哀而有“恨”,这些都暗合了诗人身世。
颔联进一步把“恨费声”推至极点。蝉在五更时鸣叫,声音凄惨欲绝。可是一树的叶子却只顾显示自己的绿色,对蝉之“高难饱”时所发“恨声”充耳不闻,这更显得树之无情,也更显出蝉所发出的恨声只是徒劳的悲伤。
颈联作一转折,由蝉及人,写诗人感怀自己的遭遇,虽是抒发诗人对命运的感慨,却不直接道出,而是以暗用典故,显得委婉含蓄。“梗犹泛”出自《战国策·齐策》:桃梗(桃木人)谓土偶人曰:“子西岸之土也,捉子为人。岁至八月,降雨下,淄水至,则汝残矣。”土偶曰:“不然。吾,西岸之土也;吾残,则复西岸耳。今子,东国之桃梗也,刻削以为人。降雨下,淄水至,流子而去,则子漂漂者将何如耳。”“故国芜己平”这句则从陶渊明“田园将芜胡不归”衍化而来。此处诗人以“薄宦”自居而以“梗犹泛”作比,可见诗人境况之苦,遭遇之不幸。
尾联翻回写蝉。以蝉之境遇来作比,诗人感慨自己举家清贫,只剩下一身清高与蝉相类。
这首咏蝉诗非常巧妙地把自己不幸暗寓其中。这种巧妙的寄情就是以无理而起:蝉居高树鸣叫,本是自然现象,无恨无怨,更没什么清高,诗人却说他清高而恨,又要毫无道理的怨树无情,其实蝉树都无情,是诗人无理,硬要以人的心情看自然,使这些东西有情,以便达到作者咏物寄情的目的了。
在盛夏溽暑时节,蝉是最活跃的动物,它们独特的知了声此 起彼伏地喧嚣着,增添了人们的烦躁之感。然而,在诗人的吟咏中,蝉往 往被赋予了高洁的人格特质,寄托着作者遥深的情感。在初唐诗人虞世 南的《蝉》中,蝉已被看作高洁脱俗的形象,它们渴饮清冽的露水,生长于 稀疏高耸的梧桐树里自由地长鸣不已;“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一句, 寓含着诗人的寄托,以蝉不假外力而将声音远播,来完成诗人自我精神的 展现和升华。骆宾王也有《咏蝉》诗,蝉高洁脱俗,却由于“露重飞难进,风 多响易沉”的缘故,不能表达自己的声音。诗人以困境中的蝉为寄托,暗 寓身陷囹圄的自己所遭遇的政治压力,以及仕途受挫、不能自达的无奈和 愤懑。
李商隐此诗,却别开生面,更饶别致,先以略带讥刺的口吻奚落道:蝉 啊,你虽然栖息高树,但是靠吸风饮露,本来就难以温饱;尽管你费尽心力 的通过鸣叫吐露自己的怨恨,也是徒劳。表面上,诗人的口吻似乎有些苛 刻,但其实是作者自我经历的反思和哀叹。可惜蝉似乎并不听取诗人的 劝告,继续不停息地鸣叫,时间已到五更,精力渐渐耗尽,蝉声也开始稀稀 疏疏、断断续续了。可是满树的葱翠依旧,丝毫不为所动,显得冷酷无情。 在这里,我们隐约体会到诗人孤独无助的情绪。
经过首联和颔联形象化的铺叙,诗人已经蕴足了气势,紧接着立即转 入自我身世的叹惋。诗人以幕僚的身份辗转各地,宦途凄凉,漂泊无依, 而自己的旧园却又野草丛生,荒芜萧瑟,透露出有家难回的沧桑感。
诗人已然从中寻找到与蝉同病相怜之处,他通过拟人化的手法,开始 与蝉对话。他说,蝉啊,我们的秉性都很高洁,但是生活境况一般的惨淡, 人们不理睬我们的遭遇,沦落到天涯漂泊,无家可归的地步。如今呢,麻 烦你仍然用这样的悲鸣声,提醒我的故园之念吧。
作为咏物诗,作者不注重细腻的描绘,而精细捕捉吟咏对象的某一 点,结合自身的遭遇展开抒情,有效地扩充了诗歌的内涵。作者以高超的 表现手法,将物我结合得浑融无隙,彼此印证生发,共同推进了主题的深 化,确是咏物诗的佳制。
〔梗犹泛〕《战国策·齐策三》:“有土偶人与桃梗(桃木人)相与语。土偶曰:‘今子,东国之桃梗也,刻削子以为人,降雨下,淄水至,流子而去,则子漂漂者将何如耳。’”后因以梗泛喻漂泊无定止。
这首诗用拟人法写蝉,又联系蝉的特点写人,章法别具一格,是咏物的名篇。
首联以蝉鸣起兴,涵盖全篇。古人认为蝉栖高树,饮清露为生,故而“难饱”。不饱而有恨,所以“费声”。长鸣不休,当然是白费力气,因此说“徒劳”。作者以自己的感受写蝉,同时又借蝉自喻,隐寓自己品行高洁而生活清苦,虽多方奔走呼吁仍遭猜忌排挤,这也是“恨费声”,是“徒劳”无益。
次联翻进一层。蝉彻夜悲鸣,到破晓时,声嘶无力,时断时续。因“恨费声”以至于“疏欲断”,写蝉鸣的凄切,十分传神。接着宕开一笔,转写树木犹自葱茏,毫不理会蝉的悲鸣。用“碧无情”反衬“疏欲断”,两相对照,把周围环境的冷漠表现得淋漓尽致,贴切地透露出诗人各地求助而无人援手的愤懑心情。所以清人朱彝尊评论说:“三四一联,传神空际,超超玄著。”
三联写自己。诗人从蝉的处境联想到自己的身世:辗转仕途多年,至今仍然官卑职微,是一位“薄宦”。作者用“梗泛”的典故,说明他身为幕僚、俯仰由人、行无定止,就象“桃梗”一样在水面上漂流。这种漂泊不定的游宦生活使他厌倦。“田园将芜胡不归!”诗人兴起了对故乡的怀念:“故乡已超忽,空庭正芜没”(卢思道《听鸣蝉篇》)。自己的故园也已荒芜,杂草丛生,但却是欲归不得,于是发出了“故园芜亦平”的慨叹! 暗中扣合着“高难饱”、“恨费声”,不着痕迹,显示出高度的艺术技巧。
尾联蝉我对写。谓蝉“最相警”于我,使我醒悟到自己的清贫处境。“举家清”与开头之“高难饱”相呼应,“相警”承接“费声”,首尾圆合,可见诗人构思之巧妙。
诗的开头写蝉并借以自喻,物我交融。中间分别写蝉和己,但又互相关合,物我交错。末尾蝉我结合、并提双收。结构错综变化,比兴寄托结合物态的精细刻画,婉曲地表达了作者的心理感受,情韵悠然。诗的艺术描写工切密致,充分发挥了“沉博绝丽”的特色。此诗与虞世南、骆宾王所写同一题材,并称为唐代文坛“咏蝉”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