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瓶儿

去年相逢深院宇，海棠下、曾歌 《金缕》 。歌罢花如雨。翠罗衫上，点点红无数。今岁重寻携手处，空物是、人非春暮。回首青门路。乱红飞絮，相逐东风去。
这首小词，有一个很凄婉的本事。惠洪《冷斋夜话》卷三载：“许彦周曰：‘李元膺作南京教官，丧妻。作长短句曰……。李元膺寻亦卒。’”词中写的是与女子初见时的情景以及重寻时物是人非的感慨。一往情深，那是生离死别的悲恸，那是刻骨铭心的相思，它强烈地震撼着读者的心灵，比一般的悼亡词有着更深刻的意义。
首句先点出“去年”二字。去年，最令人难以忘怀的芳春时节，在幽深的院子里，跟她初次相逢。她盈盈佇立在海棠花下，风姿绰约，一曲清歌，已令人沉醉了。《金缕》,当指《金缕衣》曲。唐代有流行歌曲《金缕衣》,当时名妓杜秋娘曾经唱过它：“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花，象征着青春华年，象征着欢爱。歌曲的主题是劝人及时行乐，不要辜负大好时光。女子在海棠下唱这首歌，大概也是这个用意吧。“歌罢花如雨”,已教人心绪缭乱，何况那点点飞红，都缀在她的翠罗衫上。上片以花下清歌的意象，暗示出两人爱情的本事，人与花，形象互相辉映；落红与翠衫，色彩更为绚丽。其中蕴涵着缠绵深婉的情思，给读者以美的感受。
下片写此日的情怀，与上片成鲜明的对比。“今岁重寻”,呼应“去年相逢”。当日携手细诉深情之地，如今已“物是人非”。依旧是院宇深深，海棠花下，飞红万点，而去年那位在花下轻歌的女子，此时何在？ 所见的还是那一年一度的暮春美景，可是当时的情事转眼皆空，怎不令人凄然欲绝？ 读者自然会想起唐崔护《题都城南庄》诗中“人面桃花”的典故。后来李清照的《武陵春》词中也有“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悲叹，但似乎还不及得本词那样含蓄有味。“回首青门路”五字作一小结。回首，正是不堪回首。青门，古长安城门名。在长安城东。本名霸城门，其门色青，人们都把它叫作青城门或青门。回望那通向京城的大路，只见到历乱的飞花，颠狂的柳絮，都随着东风飘然远去。乱红飞絮，不正是那一去不返的芳春吗？ 一切都逝去了，去年那美好的岁月，以及两人间温馨旖旎的爱情！ 末三句景中寓情，含思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