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成大《早发竹下》

范成大《早发竹下》

结束晨妆破小寒，跨鞍聊得散疲顽。

行冲薄薄轻轻雾，看放重重叠叠山。

碧穗炊烟当树直，绿纹溪水趁桥弯。^②

清禽百啭似迎客，正在有情无思间。

【注释】 ①竹下：地名，在今安徽休宁。②穗：穗子，本指用丝线、布条结扎成的装饰品，此处说青烟一缕直上如穗子之状。

【译文】 穿好晨装，迎着黎明的微寒；信马而行，摆脱了公事的羁绊。乳白色的雾，薄薄的，轻轻的，宛如轻纱缥缈的帏幔；淡青色的山峦，一座，一座，在雾幔中次第涌现。炊烟从树顶升起，青色的烟缕，如同穗子一般；溪水从桥弯流过，波纹粼粼，好似绿色的绸缎。是在欢迎我吗？林间的鸟儿清音百啭；那叫声若有情，若无意，使人心醉神迷，流连忘返。

【集评】 今·钱钟书：“刘禹锡《柳花词》说：‘无意似多情，千家万家去’;李贺《咏北园新竹》第二首说：‘无情有恨何人见”;杨发《玩残花》说：‘低枝似泥幽人醉，莫道无情却有晴’;苏轼描写杨花的《水龙吟》也说：‘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这都是从《玉台新咏》卷九梁简文帝《和萧侍中子显〈春别〉》第一首又卷十《古绝句》第三首写葡萄、豆蔻、菟丝的诗句推演而出。范成大又把前人形容草木的话移用在禽鸟上。”(《宋诗选注》第222页)

【总案】 此诗为范成大早年任徽州司户参军时的作品，但已显示出诗人不同凡响的艺术功力。首联略嫌凑泊、率意，以下三联俱佳。此处只说颔联：“行冲薄薄轻轻雾，看放重重叠叠山。”“行”与“冲”，“看”与“放”，把两个动词连排，句法较为特殊。“冲”字写出了雾中穿行的情趣，“放”字更把雾与山人格化了。两句用叠字构成一联，妙在自然浑成。叠字联， 唐诗中初不多见。李商隐《菊》：“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刘叉《雪车》：“小小细细如尘间，轻轻缓缓成扑簌”，似开风气之先。宋人则自黄庭坚《咏雪奉呈广平公》：“夜听疏疏还密密，晓看整整复斜斜”之后，风气大开。此后唐庚，陈与义、曾几等人皆多用此句法。范成大诗中亦屡用之，而这一联是写得比较出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