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动 蜡梅

王诜

春欲来时，看雪里、新梅品流珍绝。气韵楚江，颜色中央，数朵巧鎔香蜡。嫩苞珠泪圆金烛，娇腮润，蜂房微缺。画栏悄，佳人道妆，醉风吟月。淡白轻红谩说，算何事、东君用心偏别。赋与异姿，添与清香，堪向苦寒时节。但教开后金樽满，休惆怅，落时歌阕。断肠也，繁枝为谁赠折。
这是一首吟咏蜡梅的词章。蜡梅是梅花中比较珍贵的一种，花被多片，外部为黄色，内部是紫褐色。此花香气很浓，是非常著名的观赏类花卉。
词的上阕是对梅花外貌的精确描绘。开头三句是写梅花开放的季节，盛赞其不怕严寒，傲霜凌雪的品格。在春神即将来临的时候，在那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一株富有生命活力的新梅傲然挺立，显露出不凡的品格和气质，令人珍惜叹绝。她的气质神韵就象楚国投江的屈原那样高洁神圣。她的颜色蜡黄，在五色之中也居于中央的地位。几朵绽开的小花就象奇巧的工艺高手用香蜡精心制做而成，玲珑剔透，幽香轻飏。值得我们注意的是“气韵楚江，颜色中央”二句，这两句承前而来，描写蜡梅的珍贵无比，冠绝群芳。但这两句有些生僻，不太好理解。前句是写梅的神韵，“楚江”当用楚国著名的爱国诗人屈原投汩罗江之事(汩罗江在楚国境内，故亦可称楚江),以此标明梅花的高洁忠贞。后句描绘梅花的颜色，实际上就说蜡梅是黄色的。中国古代有五行观念，即认为所谓的金、木、水、火、土这五种物质相生相克，由此推动着宇宙万物的不断生衍变化。五行说派生出许多五的观念，什么“五声”“五常”“五服”等莫不与此有关，甚至连“四方”“四季”等自然现象也要附会上去。“五色”也由此生发出来，人们将其与五行相配，即金为白，木为青，水为黑，火为赤，土为黄。人们又认为土是最基本的，也是最尊贵的，这可能与中国古代农业发达而且又推尊黄帝有关，所以五行与四方相配时，因为多出一个，就把土列在中央，为中心显要之所。这样，土为黄色，又居中央地位，蜡梅的颜色又恰恰是黄色的，所以才有此语。“嫩苞”三句是对花蕾的精致刻划。娇嫩的花蕾在刚刚形成时就象黄色的珍珠般晶滢美丽，状如珠泪。她悄然生长，渐渐鼓起尖来，又好象是由金黄色的烛火凝固而成。当她就要开放时，则又宛如少女那娇羞的脸庞充满了光泽柔润的感觉。花瓣的顶端渐渐张开，又仿佛蜂房那样成为一个小筒的形状。这几句词把一朵小花从刚生蓓蕾到逐渐开放的过程写得生动入微，好像一个高级摄影师拍下的一组连续特写镜头，作家观察事物的精细程度实在令人叹服。最后三句是记事，写花侧雕画的栏杆旁边，一位佳人身着素服，正在欣赏梅花，她在与梅花相互交流情感，吟咏风月。高洁淡雅的蜡梅与身著素服的佳人交相互映，构成了一幅幽雅和谐的美人赏花图。
如果说上阕重点在于对花之外貌的赞美的话，那么下阕的重点则在于对其内在品格的讴歌了。淡白轻红的各种花都对春神表示不满，她们报怨春神为什么如此偏心？她为什么把花的一切美的特质都赋与了蜡梅。她给蜡梅以奇异的身姿，使之具有了姿态美；她给蜡梅以清幽的香气，使之具有了味觉美；她给蜡梅以耐寒的品格，使之具有了神韵美；她给蜡梅以黄的颜色，使之具有了色彩美。四美具于一身，怎能不令人激赏？但也正因为梅花之美，才又给观赏者带来了淡淡的感伤，最后几句便抒发了这种哀伤的情怀。只要在梅花开放的时候能斟满金樽，对酒赏花就心满意足了，不要为落花时节没有歌声而烦恼惆怅。更令人断肠的是没有意中人陪伴在我的身侧，虽有开满娇艳花朵的繁枝又折下来去赠给谁呢？这样，下阕与上阕的最后几句遥相呼应，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上阕的最后三句出现了人物形象，那是个多情的身著素服的女子，她在“醉吟风月”,下阕的结尾则又以她的孤独感伤来收束全文，使全篇词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感伤情调。
王诜是北宋中叶人，娶宋英宗女儿蜀国长公主为妻，拜左卫将军、驸马都尉。由于他卷入了当时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曾长期遭受压制，一度被撤职流放。本词当写于被贬谪的时期，所以才表现出了一种孤独哀伤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