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念奴娇》

王炎《念奴娇》王 炎

王 炎

菊

小妆朱槛，护秋英千点，金钿如簇。黄叶白蘋朝露冷，只有孤芳幽馥^①。 华发苍头^②，宦情羁思，来伴花幽独^③。巡檐无语^④，清愁何啻千斛^⑤。因念爱酒渊明，东篱雅意^⑥，千载无人续。身在花边须一醉，小覆杯中醽醁^⑦。过了重阳，捻枝嗅蕊，休叹年华速。明年春到，陈根更有新绿。

菊石图 【清】李方膺

安徽省博物馆藏

注释 ①幽馥：指菊花香气清幽浓郁。②华发：白发。苍头：头发斑白。③幽独：寂静孤独。④巡檐：指作者在檐下穿巡行走。⑤何啻：何止。斛(hú)：量器。古时以十斗为一斛，后以五斗为一斛。⑥东篱：晋陶潜有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后为闲居隐逸的代称。⑦醽醁(línglù)：美酒名。

鉴赏 菊，是花中隐逸者。最早题咏菊的名篇是晋王淑之的《兰菊铭》：“兰既春敷，菊又秋荣。芳薰百草，色艳群英。孰是芳质，在幽愈馨。”菊成了高洁的象征，却是从陶渊明开始。晋陶渊明《和郭主簿》：“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后咏菊赞菊，代不乏人。唐杜甫《云安九日》：“寒花开已尽，菊蕊独盈枝。旧摘人频异，轻香酒暂随。”李商隐《菊花》：“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几时禁重露，实是怯残阳。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有唐及宋，对菊高洁品质的认可，仍然是士大夫的共同追求。苏轼《赵昌寒菊》：“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起花。”陆游《九月十二日折菊》：“黄花芬芳绝世奇，重阳错把配萸技。开迟愈见凌霜操，堪笑儿童道过时。”

以上都是历代名家在诗中对菊的展示和赞美。这首词利用词的特殊体式来描写菊，又将会与咏菊诗产生哪些不同呢？首先，作者利用此词牌分上下两片、篇幅含量较大的特点，充分对菊的外在气质进行描写。“金钿如簇”“孤芳幽馥”是对菊外形和香气的刻画。这种对菊外在形象具体细致的刻画，在诗歌中比较少见。诗与词在表达上的另一个重要区别是“诗之境阔，词之言长”。从前代诗中不难发现，咏菊诗展现的更多的是作者与菊花相契的那种境界。如唐诗中有白居易《咏菊》：“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新折败荷倾。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元稹《菊花》：“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宋诗中亦有梅尧臣《残菊》：“零落黄金蕊，虽枯不改香。深丛隐孤芳，犹得奉清觞。”范成大《重阳后菊花》：“寂寞东篱湿露华，依前金靥照泥沙。世情儿女无高韵，只看重阳一日花。”在诗中，对菊的情感是比较单纯的，它们或是赞颂菊的隐逸超俗，或是表达菊的坚毅不屈，但都不会同时出现这么两个主题。而在这首词中，情感的复杂性和多层次性就与诗迥异。这里，词人的情感就不仅仅是对菊高洁品性的欣赏、对自由隐逸生活的向往，如“因念爱酒渊明，东篱雅意，千载无人续”，还体现出对菊花强盛生命力的赞美，如“过了重阳，捻枝嗅蕊，休叹年华速。明年春到，陈根更有新绿”。

总之，这首词在描写的角度和细节的处理上，展示了与前代咏菊诗的不同。同时也在表达主题的多样性和丰富性上，完成了对咏菊诗单一抒情主题的超越。(许中科)

秀野轩图(局部) 【元】朱德润 故宫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