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姬曲

[元]萨都剌

燕京女儿十六七，颜如花红眼如漆。兰香满路马尘飞，翠袖笼鞭娇欲滴。春风淡荡摇春心，锦筝银烛高堂深。绣衾不暖锦鸳梦，紫帘垂雾天沈沈。芳年谁惜去如水，春困著人倦梳洗。夜来小雨润天街，满院杨花飞不起。
本诗当属乐府“杂曲歌辞”类，乃《乐府诗集》所谓”情思之所感”之作。
《燕姬曲》又题名作《杨花曲》。燕姬意为燕地美女。据萨都剌诸孙萨龙光校萨氏《雁门集》称，这首诗作于元文宗至顺二年，时萨都剌年六十，在京都翰林国史院任职。此诗是作者有感于国都燕京女儿之美而作，抒写了元代燕京少女春日游春感怀，春心萌动之情。
全诗共有十二句。首二句“燕京女儿十六七，颜如花红眼如漆”,描画出一明艳俏丽，生气勃发的燕京少女形象。少女颜容姣美，光彩照人，如红花相映，眼睛顾盼有神，眼珠又黑又亮似点墨含漆。此句虽未明言时节，然以红花喻少女之貌，实已暗含所写乃春日少女之行思。“兰香满路马尘飞，翠袖笼鞭娇欲滴”,写少女春游。 “兰香”,香草名，此写游春的少女满身散发出沁人的芳香，或可解作暖春道旁盛开的鲜花散溢之芬芳馥郁之香气。阳光灿烂的春日，少女身着翠衣，袖笼短鞭，满身逸芳飘香，弛马郊游，赏花，玩赏春景。上句为静止描写少女之外貌，此句以下铺叙少女之行为心理。 “春风淡荡摇春心，锦筝银烛高堂深”,游玩一日的少女归来，已是夜幕降临时分，在其所居的高堂深院，银烛点燃，少女正坐在明亮的烛光下，弹奏锦筝，发抒情思，悠悠筝声，喧示出她因白日春游，淡荡春风撩拔起的怀春思春之情。此时少女正佳偶未定，其追求爱情，向往幸福之意，羞于明言，故借古筝以抒心声。此句写少女夜弹古筝，抒发其渴望早日成佳配之情。下句“绣衾不暖锦鸳梦，紫帘垂雾天沉沉”。续写少女抚罢古筝，入帐就寝，因春心萌动，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锦鸳梦”做不成，却转怪“绣衾不暖，夜色阴沉”。“紫帘垂雾”乃少女眼中所见之室内之景， “天沉沉”乃室外之景， “垂雾”,“沈沈”,既是写实，又写出了少女心情郁闷，是因情移物的写法。以下两句承上所写夜晚之情景，接写至第二天早晨，少女之情态及其眼中所见之天气景象。一夜不曾入梦的少女次日晨起，因“春困”之情未减消，故一反往日情态，变得慵懒，连梳洗打扮也倦于从事，只是在那儿郁郁寡欢感叹自己美好的年华如水逝去，没有人能够理解自己的心事，此句“谁惜芳年去如水，春困著人倦梳洗”正合古诗“岂无膏沐，谁适为容”之句意。诗的最后两句“夜来小雨润天街，满院杨花飞不起”写这天的天气景象。夜晚下起的小雨，湿润了京城中的街道，满院的杨花也变得潮湿沉重飞扬不起了。此与上写“天沉沉”句照应，虽是单纯写景，然不突兀，意有连属。此景乃少女眼中所见所感，正与其愁闲不乐，怨尤伤感的心境相一致，明是写景，实为衬托写少女之情。全诗结句之景物描写与心理描写联系紧密，使诗意浑然一体，不给人以附凑零赘之感，用意细密，构思严整，实是精妙。
这首诗叙述了燕京少女春日游春的生活片断及其感怀伤情。少女之外貌描写生动传神，栩栩如生，心理描写婉曲入微，逼真感人，全诗的叙述和描写，实现了完美的结合，正是情因景生，景由情造，情景交融。全诗的语言风格简练畅达，清新流丽，清而不佻，丽而不缛，诗意风流蕴籍，情韵隽永，读之脍炙人口，给人以很强的美感享受，称其为萨氏乐府古诗中的优秀之作，言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