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歌(九十八首选一)

汪元量

北望燕云不尽头，大江东去水悠悠。
夕阳一片寒鸦外，目断东南四百州。

《湖州歌》是汪元量的一个大型组诗，共九十八首绝句，现选读其中一首，即原第六首。
它主要杂写宋朝亡国时，母后、幼主、宫女、内侍和乐官们为元军所俘北行之事。汪元量作为宫廷乐师，亲历这次事变，对亡国之苦，有着深切感受，诗歌中的情感表现得十分真挚。德祐二年(1276)正月，宋朝太皇太后请降之后，二月，元军即进屯湖州，命人往临安索取太皇太后晓谕天下州郡降附的手诏，并封存宋朝的府库、图书和百官印信，解散宋朝职官和侍卫军。三月，伯颜俘宋三宫北行。故此大型组诗以《湖州歌》为题。

* * * *

燕云，宋代曾设置燕山府路和云中府路，包括今之河北、山西两省北部地区之简称。“燕云”,后为元都所在地。诗人作为元军俘虏同宫女们离临安坐船北上。于途中意识到自己是往燕山一带去的，顿时心泛历史情景：此地原是唐代领土，五代时为石敬塘所卖，将“燕云十六州”割与契丹，北宋曾一度收复，后又被女真占据。燕山府即成为金朝政治中心，现在又成为元人的政治中心。抬头北望燕云，苍茫弥空，北行前程渺渺，不免沮丧。船下江水悠悠不断东逝，正如宋朝国运一去不返了，抬眼四望，只见西坠夕阳下，只剩成片的寒鸦，像是一群流离失所的难民，没精打采；在那寒鸦掠过的天空下，辽阔的土地，生息着的人民，难以计数的村落与城镇，不正是宋朝的“四百州”吗？诗人的望眼流露出一丝欣喜，也散发了希望：切望“四百州”的军民能够继续进行抗元斗争。四百州，据《新唐书·地理志》载，唐玄宗开元二十八年(740)全国“九郡(州)府三百二十有八”。唐太宗时超过此数，宋时不及此数。此举成数，泛指全国。

* * * *

读完这首诗，知道它的“诗眼”落在一个“望”字上。朝北望，只见股股烟尘蒙蔽的燕云，预示自己前景渺茫，生死不可预测；向东望，看到滚滚江水，从眼前向东流去，似喻亡国命运难挽；但朝东南望去，却不是只有浓浓惋惜之情，尚存有某些向往，仿佛见到一线希望之光——爱国大臣及民众的抗元卫国的烽火尚未全部泯灭！ 事实正是如此，自从韅帝德祐二年向元请降之后，继帝及其以文天祥、陆秀夫为代表的爱国力量，还坚持了数年卓绝的抗元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