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傲

忆营妓周子文

鹫峰岭前阑独倚，愁眉蹙损愁肠碎。红粉佳人伤别袂。情何已， 登山临水年年是。　　常记同来今独至， 孤舟晚飏湖光里。 衰草斜阳无限意。 谁与寄， 西湖水是相思泪。

这是一首回忆往昔与营妓周子文恋情的词作，它通过描绘孤舟湖光、衰草斜阳的西湖景致，尽情抒发相思之苦。
词的上片以情生发，插入回忆，着重抒写往昔与恋人伤别的痛苦情怀，波澜起伏，回环往复。当作者重又回到鹫峰岭前，凭阑独倚的时候，那种孑然一身、孤苦无依的感情蓦然涌上心头。“愁眉蹙损愁肠碎”,前后连用两个“愁字，把作者当时的忧苦愁闷心情，渲染得淋漓尽致。首句还化用李后主词“独自莫凭阑”的句意，因为凭阑远望最易伤情，而当一个人独倚阑干，心事重重的时候，更容易引起万千的愁绪，陷入对往昔恋情的痛苦回忆之中。“红粉佳人伤别袂”句，承接上文，转入当年伤别的情景。“红粉佳人”,言其出身微贱，堕入风尘，但与某些水性杨花，卖弄风情者不同，是一位情深意长的女性，她十分珍惜与作者的爱情，在把袂相别的时刻，是那样的凄楚悲伤，其情其境，如在眼前，令作者魂萦梦绕，不禁为之愁眉感损，愁肠寸断。自从分离以后，尽管天各一方，彼此难得相见之机，而心之所系，情之所钟的思念是难以抑止的。“情何已” 写出了因思念恋人而产生的无可奈何的心情，无论何年何岁，只要登山临水，这种感情便会迸发出来，始终如此。这也表明作者在鹫峰岭前掀起的感情波澜，不是孤立的偶然的现象，而是长久的伤别，在此一时刻得到极其强烈极其痛楚的表现，是何等的凄楚动人。
下片换头，仍由回忆写起。想当初双双同游，比翼齐飞，是多么的欢快！现如今只落得孤身一人重游旧地，又是何其令人神伤。特别是置身于湖光山色，孤舟晚飏的境地，使作者不得不凭添一层凄苦悲愁。“独至”之独，与 “孤舟之“孤”,前后对应，形象鲜明，十分凝练地概括出作者的心境，恰有异曲词工之妙。“衰草斜阳无限意”,则是继续描写 “孤舟晚飏”之际的周围景致，如果按照生活的本来面貌，展现在人们面前的应该是水榭楼台、晚霞余辉的绮丽风光，然而，景依情出，正处于悲苦情伤的作者，对周围景致已漠然视之，毫无兴趣，在他眼里，只有 “衰草斜阳”的渐趋败落的景象，才能缀合他那无限感伤的心理，也才真正赋有 “无限意”。着一 “意”字，而境界全出，十分自然地展现出情因景生的艺术魅力。“谁与寄”,是由上文情景交融的艺术描写中来，在全词中又是一个转折，并进而点出作者孤独无依的思恋之苦。既然由衰草斜阳引发出来的无限情意，难以为寄，那么剩下来的只有永远流淌不完的相思泪。结句 “西湖水是相思泪”,正是运用艺术夸张的手法，充分表现作者思念恋人的痛苦，这种由 “水”及 “泪”的艺术想象也是十分生动鲜明的。作者通过一水一泪的形象对比把两人之间的真挚友谊和炽热爱情，毫不掩饰地展示在人们面前，也是很有感染力的。
这首词的主要特色，是善于运用抒情与写景相结合的表现手法，着意描述往昔同游，今日独至的痛苦愁思。在孤舟湖光、时近黄昏之际，作者面对衰草斜阳，凭阑独倚，触景生情，抚今追昔，通过极其普通的自然景观和生动贴切的联想，写出了思念恋人的愁苦与伤感。全词虽以情为主，但情中有景，以景为情，情景相生，互相照应，在艺术上也是相当成功的，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