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女《减字木兰花》

淮上女《减字木兰花》淮上女

淮上女

淮山隐隐^①。千里云峰千里恨^②。淮水悠悠^③。万顷烟波万顷愁^④。山长水远。遮住行人东望眼。恨旧愁新。有泪无言对晚春。

注释 ①淮山：泛指淮河两岸的群山。隐隐：不明显，不清晰。②云峰：高耸入云的山峰。③淮水：即淮河。源于河南桐柏山，经豫、皖两省入洪泽湖。主流出湖后过高邮湖，在江苏三江营入长江；部分河水经苏北灌溉总渠直接入黄海。悠悠：遥远，悠长。④烟波：雾气迷蒙的水波。

云山图(之一)【元】方从义 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鉴赏 洪迈《续夷坚志》卷四《泗州题壁》条：兴定末，四都尉南征，军士掠淮上良家女北归。有题《木兰花》词逆旅云(略)。泗州，治所在临淮，今江苏泗洪东南，盱眙对岸，原城池已没入洪泽湖。这是本词创作的本事，可见创作本词时，作者作为一个被掳掠的女子伤愁、悲痛的心情。

上阕写被掳掠走时，离别故乡山河时的沉痛心情。遭逢突变，离别熟悉的淮山淮水，再归来不知何时。因此，此刻远望淮山高耸，绵延千里；淮水浩渺，烟霭迷芒。“云峰”“烟波”，既写出了淮山淮水一派山高水阔的景象，又写出晚春时节淮河一带烟雨迷蒙的季节特征。“千里云峰千里恨”，“万顷烟波万顷愁”，“云峰”承恨，“烟波”载愁，千里万顷连绵不绝。这些愁恨，实则是心中的愁恨。被掳离家，心中自是愁恨万分，因此迷蒙的山河看来似乎也负载了人的情感。更进一步，则表明历史的变故，山河是最好的见证。同是国难之愁恨，淮上女的愁恨既不同于李煜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的绵绵无期，也不同于李清照的“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武陵春》)的精工巧细。或许，这也是因为词人的处境既不同于昔日国君李煜的追思之愁，也不同于李清照的富贵闲愁，而只是个人不幸遭遇的独特体验。可是，词人的情感并没有仅仅拘囿在自我感受上，而是借助山河的见证来写历史的兴亡变迁，因而更有深度。

下阕开头两句是对上阕的总结，进一步具体描写不忍离去的痛苦。“山长水远。遮住行人东望眼”，可以想象词人一步一回头，却渐行渐远无以言表的心情。沦落天涯何日归，怎叫人不愁肠百结？ 只此一别，阻隔的不仅仅是空间的距离，更是归期茫茫的忧虑。可是，不幸的弱女子，面对这一切，既不能驰骋疆场杀敌报国，亦不能奏议朝廷以却敌，所以即便有满腹的“恨旧愁新”，也只能“有泪无言”。“恨旧愁新”化常用之词“新愁旧恨”而脱窠臼，加强了词句的音韵美，语意新颖而有气势，能够更好地突出末句所勾画出的哀怨至极而又沉默无语的形象。

全词不用典故，通俗易懂；平淡中寓有真情。上阕对仗精工，取眼前景，寓心中情；下阕借写景记事，抒发了个人在历史大变迁中不幸遭遇的独特体验。这样的独特体验，既是时间的，又是空间的，还有历史的。山河如故，见证着历史的点点滴滴。(龚远会)

潇湘八景图(局部) 【元】 张远 上海博物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