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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 汉平七国之乱
释义

汉平七国之乱

【说明】
《通鉴》 卷十六记载了汉平七国之乱。
公元前154年发生的西汉皇朝平定七国叛乱,是一场汉朝反对藩国搞分裂闹叛乱的封建统一的战争。
刘邦在兴建西汉皇朝的过程中实行郡国制,一方面设置郡,由中央直接统辖; 另方面又分封了一些诸侯王,王国有相对的独立性。在楚汉战争之后,刘邦为了巩固统治,乃剪除在楚汉战争中被迫分封的几个异姓王(韩信、彭越、黥布等),同时陆续分封了九个同姓王(齐王刘肥、燕王刘建、赵王刘如意、梁王刘恢、代王刘恒、淮阳王刘友、淮南王刘长、楚王刘交、吴王刘濞)。他以为,封了同姓王,就可以通过家族血缘关系使皇室不致于孤立; 而对同姓王还有一定的政治和军事的限制(如诸侯王相由皇帝任命,诸侯国军队由皇帝统一调遣,法令由朝廷统一制定),这就可以保证汉朝统一。
但是,汉朝的郡国并行制,一开始就暴露出严重的问题。郡县制与分封制是有矛盾的,其性质是统一与分裂的问题,这是春秋以来的历史所证明了的。而汉初的郡与国的比例又失调,汉朝直辖的郡只有十五个,王国所有的郡竟有三十九个,大的王国有五、六个郡,国土大半为诸侯王所盘据,显然有尾大不掉之势。加之时间一长,过了几十年,诸侯王与帝室的宗亲关系逐渐疏远了(原来是父兄与子弟的关系,后来只是同宗而不亲了),特别是诸侯王国内的经济势力发展了(如吴国铸铜为钱,煮海为盐,财富力足),于是有的诸侯王就骄横起来,轻视汉皇朝,有觊之心。吴王刘濞不遵汉法,包庇亡命,称病不朝,就是很明显的反映。
当时有的有识之士对这种情势颇有察觉,想法解决。贾谊在其著名的《治安策》中就重点谈了这个问题,并提出了“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方案,即分割各个诸侯王国,在大的王国内多分封几个小王国,以削弱其势力。汉文帝采纳了贾谊的意见,办了一点众建诸侯的事(如分代国为二,分齐国为六,分淮南国为三)。但他不主张操之过急,而是慢慢来。然而仅此举动,诸侯王已是不快。晁错更明确地提出了“削藩”之策。他以为,诸侯王反汉势所必然,对此,汉朝只有大刀阔斧地割取诸侯王的郡县,削弱其势力,别无他法。继文帝为君的景帝急于成功,将晁错之策付之行动。削藩刚开了个头,吴楚七国就联合反汉,发动了大规模的武装叛乱。
吴王濞勾结了楚、齐、菑川、胶西、胶东、济南等诸侯王,伺机反汉。当汉景帝三年(前154)正月,汉朝下令削夺吴的会稽、豫章二郡时,吴王首先举兵反汉。并通知闽越、东越出兵相助。其他六王立即响应。吴将田禄伯向吴王建议,分兵循江、淮而上,由武关攻入关中。吴王因不放心而不采纳。吴将桓将军建议急速西进,沿途不攻城邑,迅速抢占洛阳武库和敖仓,凭洛阳、荥阳之险,以会诸侯。吴王不加考虑而拒绝。他亲率二十万军队,从广陵出发,北渡淮河,会合楚军,向梁进击,又派奇兵到崤、函之间埋伏起来,伺机行动。吴王宣告天下,以诛晁错,“以安刘氏”为名。同时向各诸侯军提出军事行动方向,分南、东、北三方,一齐向关中挺进;吴、楚军与齐、赵军会师荥阳,直向长安。
汉景帝闻知七国叛乱,起初相信袁盎之言,杀了晁错,允许恢复诸王封地,以图息事宁人。但七国并未因此罢兵。于是,汉景帝才决定武力平叛,任命周亚夫为太尉,统率大军东击吴、楚; 派郦寄攻赵; 命栾布击齐; 以窦婴为大将军,屯兵荥阳,监视齐、赵动向。周亚夫分析了敌我形势,定出了“以梁委之,绝其粮道”的作战方针。他率军由长安出发,不取道函谷关,而南出武关,经南阳到达洛阳,据有洛阳武库,抢先占了荥阳,控制敖仓。又派兵消除了崤、渑之间的吴、楚伏兵。
吴、楚联军连败梁军之后,围攻梁军于睢阳。梁王一再向周亚夫呼救。周亚夫不援梁军,而将主力屯守于昌邑。当吴、楚联军与梁军在睢阳城争斗之时,周亚夫以轻骑出淮泗口,迂回到敌后,绝其粮道,然后才将主力军推进至下邑。这时吴楚联军已感到进退两难, 乃回军向下邑, 找汉军主力决战。 周亚夫仍然坚壁不战。吴、楚联军速战不得,计攻不成,在兵疲粮尽的情况下,引兵退走。周亚夫乃乘机追击,大破之,楚王戊被迫自杀,吴王濞南逃,被东越王所诱杀。吴、楚起兵,历时三个月,以惨败告终。接着,汉军栾布、郦寄等部队,相继击败胶西、胶东、甾川、济南等诸侯军及赵军。迫使胶西王、齐王、赵王等自杀,将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齐王等处死。汉平七国之乱至此结束。
汉朝胜、七国败的结局是由几种因素形成的。首先,两方对历史趋势有个顺应与逆行的问题。秦汉之际,郡县制代替分封制是适应统一的历史趋势。吴楚七国反对削藩,发动叛乱,破坏国家统一,扰乱社会安宁,是违背历史脚步不得人心的反动行为。其次,两方在实力上有强弱之别。所有诸侯王国的力量总计起来自然比汉朝强,而仅七国联合起来(还有一些王国未参与叛乱),与汉朝相比 (还有梁国等站在汉朝一边)就显得弱了。而且,七个王国分散于各地,各国异心,步调不一,仅有的力量也未集中和充分发挥,出兵不久又有粮运不济之患。而汉朝是统一的集中的,能统一调动几支部队开赴前线,又无粮饷供应等后顾之忧。再次,两方军事谋略有高低之分。七国行动不一致,分进合击的想法不能兑现,既不能使用奇兵辅助正面进攻,又不急攻洛阳取得战略要地,只是吴楚军单线推进,全力攻梁,还忽略了粮运要道(淮泗口)的设防。这样,遇到梁军坚城以守,汉军侧翼伺机出击,粮道又被切断等情况,便大势已去。汉朝则全面调动,严密部署,派郦寄、栾布等北上对付齐、赵;派窦婴驻守荥阳,居中而照顾南北前后;派周亚夫率领主力军对付吴楚军。周亚夫出其不意地迅速出现于洛阳,控制敖仓和武库,又采取了以梁军正面抵敌,汉主力军按在侧翼待机而动,再派奇兵切断对方粮道,然后敌疲我打,这样就稳操胜券。
《通鉴》写汉平七国之乱,不仅写军事,写周亚夫用兵,也写了政治和经济,写当时的藩强与削藩问题,颇见匠心;这种写战争的笔墨,客观上反映了军事是政治的集中表现。

(前三年)①
初,孝文时,②吴太子入见,③得侍皇太子饮、博。④吴太子博争道,⑤不恭;⑥皇太子引博局提吴太子,⑦杀之。遣其丧归葬,至吴,吴王愠曰:⑧“天下同宗,⑨死长安即葬长安,何必来葬为!”复遣丧之长安葬。吴王由此稍失藩臣之礼,称疾不朝。⑩京师知其以子故,系治、验问吴使者;(11)吴王恐,始有反谋。后使人为秋请,(12)文帝复问之,使者对曰:“王实不病;汉系治使者数辈,(13)吴王恐,以故遂称病。夫 ‘察见渊中鱼不祥’;(14)唯上弃前过,(15)与之更始。”(16)于是文帝乃赦吴使者,归之,而赐吴王几杖,(17)老,(18)不朝。(19)吴得释其罪,谋亦益解。(20)然其居国,(21)以铜、盐故,百姓无赋;(22)卒践更,(23)辄予平贾;(24)岁时存问茂材,(25)赏赐闾里; 他郡国吏欲来捕亡人者,(26)公共禁弗予。(27)如此者四十余年。
①前三年: 汉景帝前三年(前154)。②孝文:汉文帝刘恒(前202——前157),在位二十三年(前179——前167)。 ③吴太子:吴王刘濞的儿子刘贤。④皇太子:汉文帝之子刘启,后即帝位,即汉景帝(前188——前141)。饮,饮食。博,博戏,即下棋。⑤博争道:博戏时为了着棋的路发生了争执。⑥恭: 恭敬;恭顺。⑦提(di底):掷击。⑧吴王: 吴王刘濞,其国在今江、浙等地。愠(yun运):含怒;怨恨。⑨天下同宗:天下一家。吴王刘濞与文帝刘恒,是堂兄弟,恒是刘邦之子,濞是刘邦之兄子,所以称“同宗”⑩不朝: 不朝见天子。(11)系治、验问: 拘捕、审讯。(12)秋请: 秋日朝见。汉制诸侯入朝,春日朝,秋日请。(13)数辈: 几次; 几班人。(14)见渊中鱼不祥: 言君见臣下阴私, 使忧患生,则变为不祥,意思是,应当赦宥其过,使其自新。(15)上:君上, 指汉文帝。 弃前过: 放弃吴王以前的过错。(16)更始:重新做人的意思。(17)赐吴王几杖: 这是汉文帝对年老 “称病” 的吴王表示抚慰。(18)老:年老,指汉文帝对吴王的看法。(19)不朝: 不要朝见,指汉文帝不要吴王亲自入朝,谅解他年老“称病”。(20)解: 通“懈”。(21)居国: 所在国;本国。(22)此言吴国有铜可以铸钱,有海可以煮盐,所以不收百姓的租税。(23)践更:秦汉时代徭役有更赋。有卒更、过更、践更之别。贫者得钱, 代当值应征者为卒, 称 “践更”。(24)与平贾: 践更本当是应服役者自己出钱,今吴王欲得民心,乃与平价,官府代为给价。贾(ja):通“价”。(25)茂材: 即秀才,有才德的人。(26)亡人: 逃亡的人。(27)公共禁弗予: 公然规定不给与(亡人)。
晁错数上书言吴过,①可削; 文帝宽,不忍罚,以此吴日益横。②及帝即位,③错说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④毘弟少,⑤诸子弱,⑥大封同姓,齐七十余城,楚四十余城,吴五十余城; 封三庶孽,⑦分天下半。⑧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郤,⑨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文帝弗忍,因赐几杖,德至厚,当改过自新;反益骄谥,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⑩祸小;不削,反迟,(11)祸大。”上令公卿、列侯、宗室杂议,莫敢难,独窦婴争之,(12)由此与错有郤。及楚王戊来朝,(13)错因言:“戊往年为薄太后服,(14)私奸服舍,(15)请诛之。”诏赦,削东海郡。(16)及前年,赵王有罪,削其常山郡;(17)胶西王卬以卖爵事有奸,(18)削其六县。

①晁(chao)错: 时为御史大夫。晁,亦作朝。数(shuo):屡次。②横: 骄横。③帝: 指汉景帝刘启。④高帝: 指刘邦。⑤毘弟:弟兄。⑥弱: 这里是说年幼。⑦三庶: 姬妾所生的三个儿子, 这里指齐惠王刘肥、 楚元王刘交、吴王刘濞。⑧分天下半: 指分封齐、楚、吴三王的土地占天下的一半。⑨郤(xi):通“隙”。⑩亟: 这里是急迫的意思。(11)迟:迟缓;缓慢。(12)窦婴:窦太后的侄子,景帝时封为魏其侯,武帝时任丞相,后被田岎谋害致死。(13)楚王戊:楚王刘戊,是楚元王刘交之孙。其国在今江苏和安徽北部。(14)薄太后: 刘邦之姬,汉景帝的祖母。服: 指服丧。(15)私奸:营私舞弊。服舍: 居丧的地方。(16)东海郡: 在今山东南部。(17)常山郡: 在今河北西部。(18)胶西王卬(ang):其国在今山东北部。

廷臣方议削吴。吴王恐削地无巳,①因发谋举事; 念诸侯无足与计者,闻胶西王勇,好兵,诸侯皆畏惮之,于是使中大夫应高口说胶西王曰:②“今者,主上任用邪臣,听信谗贼,侵削诸侯,诛罚良重,③日以益甚。语有之曰:‘狧糠及米。’④吴与胶西,知名诸侯也,一时见察,不得安肆矣。⑤吴王身有内疾,⑥不能朝请二十余年,常患见疑,无以自白,胁肩累足,⑦犹惧不见释。⑧窃闻大王以爵事有过。所闻诸侯削地,罪不至此; 此恐不止削地而巳!”王曰:“有之。子将奈何?”高曰:“吴王自以为与大王同忧,愿因时循理,弃躯以除患于天下,意亦可乎?”胶西王瞿然骇曰:⑨“寡人何敢如是! 主上虽急,⑩固有死耳,安得不事!”(11)高曰:“御史大夫晁错,(12)营惑天子,(13)侵夺诸侯,〔朝廷疾怨,〕(14)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事极矣。彗星出,蝗虫起,此万世一时; 而愁劳,圣人所以起也。(15)吴王内以晁错为诛,(16)外从大王后车,方洋天下,(17)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服。大王诚幸而许之一言,则吴王率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距汉兵,治次舍,(18)须大王。(19)大王幸而临之,则天下可并,(20)两主分割,(21)不亦可乎!”王曰:“善!”归,报吴王,吴王犹恐其不果,乃身自为使者,至胶西面约之。胶西群臣或闻王谋,谏曰:“诸侯地不能当汉十二,为叛逆以忧太后,(22)非计也。今承一帝,尚云不易; 假令事成,两主纷争,患乃益生。”王不听,遂发使约齐、菑川、胶东、济南,(23)皆许诺。

①无已: 犹今言没完没了。 ②中大夫: 官名, 秦汉时, 中大夫属郎中令, 是宫内官员。③良重: 善良的重臣。 ④狧糠及米:先舔糠,再就舔到米了,说明日益严重的事态。狧(ta挞),本指狗吃东西的样子,引申为以舌舔食。⑤安肆:安宁、纵恣, 肆, 纵也。 ⑥内病: 内中有病, 指心病。 ⑦胁肩累足: 胁肩,耸起肩膀; 累足,两脚叠起。形容畏惧。⑧释: 解也,放也。⑨瞿然: 惊视貌,引申为惊动的样子。⑩主上: 君主。这里指汉景帝。(11)事: 服事。指臣以事君。(12)御史大夫: 宫名, 秦汉时御史大夫位上卿, 银印青绶, 掌副丞相。(13)营惑: 同 “荧惑”,迷惑。(14)朝廷疾怨: 此四字据其他《通鉴》本增补。(15)此所谓殷忧以启明圣。(16)内以晁错为诛: 在汉朝内要诛除晃错。(17)方洋: 犹翱翔。(18)次舍:息宿的地方。(19)须: 待也。(20)并: 并吞。(21)分割: 平分(天下)。(22)以忧太后: 使得太后担惊受怕。(23)齐、菑川、胶东、济南: 齐王刘将闾,菑川王刘贤,胶东王刘雄渠,济南王刘辟光,都是汉文帝时所封,他们的封国都在今山东境内。
(楚王) 戊因坐削地事,遂与吴通谋。申公、白生谏戊,①戊胥靡之, ②衣之赭衣, ③使雅春于市。 ④休侯富使人谏王。⑤王曰:“季父不吾与,⑥我起,⑦先取季父矣!”休侯惧,乃与母太夫人奔京师。
①申公、白生: 两人原是和楚元王刘交一起跟浮丘伯学 《诗》的同学,是楚王刘戊的长辈。②胥靡: 古代用绳索牵连着强迫劳动的一种奴隶,汉代还用来称呼一种刑徒,楚王戊就是这样对待申公、白生的。③衣(yi) 之赭(zhe)衣(yi): 给申生、白生穿上赤褐色的衣服。赭衣是古代囚犯所穿之衣。④雅舂(chong):以肱高举木杵, 正身而春米谷。 ⑤休侯富: 休侯刘富, 楚王刘戊的叔父。⑥季父: 叔父。不吾与: 不随同我。⑦起: 起兵。
及削吴会稽、豫章郡书至,①吴王遂先起兵,诛汉吏二千石以下;②胶西、胶东、菑川、济南、楚、赵亦皆反。楚相张尚、太傅赵夷吾谏王戊,戊杀尚、夷吾。赵相建德、内史王悍谏王遂,遂烧杀建德、悍。齐王后悔,背约城守。济北王城坏未完,其郎中令劫守,王不得发兵。胶西王、胶东王为渠率,③与菑川、济南共攻齐,围临菑。④赵王遂发兵住其西界,欲待吴、楚惧进,北使匈奴与连兵。⑤
①会稽:郡名,在今苏南、浙江地区。豫章:郡名,在今江西地区。②吏二千石以下:指郡守以下的官。汉郡守,秩二千石。③渠率(shuai):同“渠帅”。首领。这里指武装叛乱的首领。④临菑:即临淄,齐王国都。⑤此言赵王遂派使者到北边去勾结匈奴,要与匈奴连兵反汉。
吴王悉其士卒,①下令国中曰:“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将;少子年十四,亦为士卒先。诸年上与寡人同,下与少子等,皆发。”②凡二十余万人。南使闽、东越,③闽、东越亦发兵从。吴王起兵于广陵,④西涉淮,⑤因并楚兵,发使遗诸侯书,罪状晁错,欲合兵诛之。吴、楚共攻梁,⑥破棘壁,⑦杀数万人;乘胜而前,锐甚。梁孝王遣将军击之,又败梁两军,士卒皆还走。梁王城守睢阳。⑧
①悉:尽其所有;全部。②吴王之令的意思是,凡年在六十二以下、十四以上的人,都征发当兵。③闽:当时的一个小国,在今福建地区。东越:当时的一个小国,在今浙东地区。④广陵:吴王国都,在今江苏扬州。⑤淮:淮水。⑥梁:当时的诸侯王国,都睢阳。 ⑦棘:小邑,在今河南永城西北。⑧睢阳:梁王国都,在今河南商丘。
初,文帝且崩,戒太子曰:“即有缓急,周亚夫可任将兵。”①及七国反书闻,上乃拜中尉周亚夫为太尉,②将三十六将军往击吴、楚,遣曲周侯郦寄击赵,将军栾布击齐;复召窦婴,拜为大将军,使屯荥阳监齐、赵兵。
①周亚夫:周勃之子,在驻兵细柳时,汉文帝看出他治军严明,以为有将帅才,故有此“真可任将兵”之嘱。②中尉:官名,秦汉时中尉掌徼循京师,等于今之首都卫戍司令。太尉: 官名,秦汉时太尉金印紫绶,掌武事,是全国最高的军事长官。
初, 晁错所更令三十章, 诸侯。①错父闻之,从颍川来,②谓错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③侵削诸侯,疏人骨肉,口语多怨,公何为也?”错曰:“固也;④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⑤父曰:“刘氏安矣而晁氏危,吾去公归矣!”遂饮药死,曰:“吾不忍见祸逮身!”后十余日,吴、楚七国俱反,以诛错为名。
①:同“喧哗”。大声喊叫,引申为意见严重分歧。 ②颍川: 在今河南中部许昌等地区。③公:一般用为对尊长或平辈的敬称,也可用为上对下的敬称。这里就是父对子称公。④固:诚然。⑤宗庙: 古代帝王、诸侯为维护宗法而设立的祭祀祖宗的处所。这里引申为刘汉国家。
上与错议出军事,错欲令上自将兵而身居守;又言:“徐、潼之旁吴所未下者,①可以予吴。”错素与吴相袁盎不, ②错所居坐,盎辄避; 盎所居坐, 错亦避; 两人未尝同堂语。及错为御史大夫,使吏按盎受吴王财物,抵罪; 诏赦以为庶人。吴、楚反,错谓丞、史曰: ③ “袁盎多受吴王金钱,专为蔽匿,④言不反; 今果反,欲请治盎,宜知其计谋。”丞、史曰:“事未发,治之有绝; 今兵西向,治之何益! 且盎不宜有谋。”⑤错犹与未决。⑥人有告盎,盎恐,夜见窦婴,为言吴所以反,愿至前,口对状。婴入言,上乃召盎。盎入见,上方与错调兵食⑦。上问盎:“今吴、楚反,于公意何如?”对曰:“不足忧也!”上曰:“吴王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豪杰; 白头举事,⑧此其计不百全,岂发乎! ⑨何以言其无能为也?”对曰:“吴铜盐之利则有之,安得豪杰而诱之!诚令吴得豪杰,亦且辅而为谊,⑩不反矣。吴所诱皆无赖子弟、亡命、铸钱奸人,故相诱以乱。”错曰:“盎策之善。”上曰:“计安出?”盎对曰:“愿屏左右。”(11)上屏人,独错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12)乃屏错。错趋避东厢,甚恨。上卒问盎,对曰:“吴、楚相遗书,言高皇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贼臣晁错擅适诸侯,(13)削夺之地,以故反,欲西共诛错,复故地而罢。(14)方今计独有斩错,发使赦吴、楚七国,复其故地,则兵可毋血刃而俱罢。”(15)于是上默然良久,曰:“顾诚何如? 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16)盎曰:“愚计出此,唯上孰计之!”乃拜盎为太常,(17)密装治行。(18)后十余日,上令丞相青、中尉嘉、廷尉欧劾奏错:(19)“不称主上德信,欲疏群臣、百姓,又欲以城邑予吴,无臣子礼,大逆无道。错当要斩,(20)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21)制曰:(22)“可。”(23)错殊不知。壬子,上使中尉召错,绐载行市,(24)错衣朝衣斩东市。上乃使袁盎与吴王子弟宗正德侯通使吴。(25)
①徐、潼:两县名,皆属临淮郡,在今江苏泗洪、安徽泗县一带。②吴相:吴王国相,是由汉朝派去的。③丞、史:这里是指御史大夫的属官。秦汉时御史大夫有两丞、侍御史十五人。④蔽匿:遮蔽隐瞒。⑤丞、史之言的意思是,如果事未发起,治之可以使事绝而不发;现在事已发了,治之已晚,而且袁盎不应参预吴王阴谋。⑥犹与:同“犹豫”。⑦调(diao吊)兵食:计算军粮。⑧白头:言老年。⑨此言吴王如果没有万全之策,岂会发动(叛逆)。⑩谊:通“义”。(11)愿屏左右:希望屏退左右之人。(12)袁盎此言换句话说,就是他所说的话,只能给君主一人听。(13)适(zhe):通“谪”。贬谪; 责备。(14)罢:罢兵。(15)兵可毋血刃而俱罢: 兵可以不交锋流血而都休战。(16)景帝之言是说,只顾此法如何,我不惜一人而告慰天 下。(17)太常: 官名,秦汉时此官掌宗庙礼仪。原名奉常,景帝中六年更名太常。吴楚之乱发生于景帝前三年,此时仍应称奉常。(18)密装治行:秘密地整治行装。(19)丞相青: 丞相陶青。秦汉时丞相是最高行政长官,掌丞天子助理万机,犹今之总理。中尉嘉: 失其姓。廷尉欧:廷尉张欧。秦汉时廷尉掌刑辟。(20)要(yao):“腰”的本字。(21)同产: 指同母兄弟。无少长:不论老少。弃市: 死刑,在市上处决。(22)制:帝王的命令。(23)可:帝王批准公文奏章的用语。(24)绐(dai):欺骗; 谎言。(25)宗正: 官名,掌皇族事务。德侯通: 德侯刘通,是吴王刘濞的堂侄。
谒者仆射邓公为校尉,①上书言军事,见上,上问曰:“道军所来,②闻晁错死,吴、楚罢不?”③邓公曰:“吴为反数十岁矣; 发怒削地,以诛错为名,其意不在错也。且臣恐天下之士拑口不敢复言矣。”④上曰:“何哉?”邓公曰:“夫晁错患诸侯强大不可制,故请削之以尊京师,⑤万世之利也。计画始行,卒受大戮; ⑥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于是帝喟然长息,曰:“公言善,吾亦恨之!”⑦
①谒者仆射(ye):秦汉时主管朝会和接待宾客的官。谒者仆射,是谒者的长官。校尉: 低于将军的武官。②道军所来: (你)从军队那里来。③景帝之言是,你从军队那里来,听到晁错死的消息,吴、楚罢兵没有?不(fou,又读fou)同“否”。④拑口:拑,同“钳”。钳口,就是闭口不言。⑤尊京师: 提高汉朝的地位,就是指加强中央集权。⑥卒(cu):同“猝”。突然。⑦汉景帝听了邓公之言,对于杀晁错之事已是后悔。
袁盎、刘通至吴,吴、楚兵已攻梁壁矣。①宗正以亲故,②先入见,谕吴王,令拜受诏。吴王闻袁盎来,知其欲说,笑而应曰:“我已为东帝,尚谁拜!”③不肯见盎,而留军中,欲劫使将;盎不肯,使人围守,且杀之。盎得间,④脱亡归报。
①梁璧:梁军营垒。 ②宗正:指刘通。 ③尚谁拜:还向谁拜?(或:还拜谁?) ④间:空隙。
太尉亚夫言于上曰:“楚兵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①绝其食道,乃可制也。”②上许之。亚夫乘六乘传,③将会兵荥阳。发至霸上,④赵涉遮说亚夫曰:⑤“吴王素富,怀辑死士久矣。此知将军且行,必置间人于殽、渑厄狭之间;⑥且兵事尚神密,将军何不从此右去,⑦走蓝田,⑧出武关,⑨抵洛阳!⑩间不过差一二日,直入武库,(11)击鸣鼓。诸侯闻之,以为将军从天而下也。”(12)太尉如其计,至洛阳,喜曰:“七国反,吾乘传至此,不自意全。(13)今吾据荥阳,荥阳以东,无足忧者。”使吏搜殽、渑间,果得吴伏兵。(14)乃请赵涉为护军。(15)
①委:弃也。②周亚夫提出的战略方针是,先退一步,让其侵占梁地;同时绝其粮道,使其进退两难,然后制敌于死地。③六乘传: 汉时最快速的驿车。④霸上: 在长安东。周亚夫发兵于霸上,下一步将是兵出函谷关。⑤遮说亚夫:拦住周亚夫说。⑥间人:间谍;侦探。这里是指伏兵。殽:崤山。渑:渑池。⑦从此右去:从霸上的右边(即南边)去。⑧蓝田:在长安东南,霸上的南面。⑨武关:在今陕西商南县东南。⑩洛阳:在今河南洛阳东。(11)武库:军械库,在洛阳。(12)赵涉针对周亚夫拟由函谷关东出的行军计划,提出改由武关东出,即从北线改为南线,因吴、楚方面一定密切注视汉军北线出兵的动向,并将作出相应的准备,而从南线出兵,则会出乎敌方意料,突然出现于洛阳,使敌惊慌失措。(13)不自意全:想不到安全到达。(14)伏兵:埋伏的军队。(15)护军:担任监护的军职。
太尉引兵东北走昌邑。 ①吴攻梁急, 梁数使使侯求救, ②條侯不许; 又使使诉條侯于 上。上使告條侯救梁,亚夫不奉诏,坚壁不出; 而使弓高侯等将轻骑兵出淮泗口,③绝吴、楚兵后,塞其饷道。梁使中大夫韩安国及楚相张尚弟羽为将军; 羽力战,安国持重,乃得颇败吴兵。 吴兵欲西, 梁城守, 不敢西; 即走條侯军,会下邑,④欲战。條侯坚壁不肯战; 吴粮绝卒饥,数挑战, 终不出。條侯军中夜惊, 内相攻击, 扰乱至帐下,亚夫坚卧不起,顷之,复定。吴奔壁东南陬,⑤亚夫使备西北; 已而其精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吴、楚士卒多饥死叛散,乃引而去。⑥二月,亚夫出精兵追击,大破之。吴王濞弃其军,与壮士数千人夜亡走; 楚王戊自杀。
①邑:在今山东金乡西北。② 條侯:指周亚夫。 ③弓高侯: 韩王信之子韩当。淮泗口:泗水入淮处。 ④下邑:在今安徽砀山。⑤东南陬 (zou):东南隅。⑥引而去: 引兵退去。
吴王之初发也,吴臣田禄伯为大将军。田禄伯曰:“兵屯聚而西,无他奇道,难以立功。臣愿得五万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会,此亦一奇地。”①吴王太子谏曰:“王以反为名,此兵难以借人,人亦且反王,奈何? 且擅兵而别,多他利害,徒自损耳!”②吴王即不许田禄伯。
①田禄伯的想法是,吴楚联军当另出一奇兵,由南线循江、淮而西,破武关而入关中。②吴太子的意见是,兵权不可借人,以防他人叛己。
吴少将桓将军说王曰:“吴多步兵,步兵利险;汉多车骑,车骑利平地。愿大王所过城不下,直去,疾西据洛阳武库,食敖仓粟,阻山河之险以令诸侯,虽无入关,天下固已定矣。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汉军车骑至,驰入梁、楚之郊,事败矣。”①吴王问诸老将,老将曰:“此年少,椎锋可耳,②安知大虑!”③于是王不用桓将军计。
①桓将军的想法是,根据吴多步兵、汉多车骑的特点,吴楚联军当速取洛阳武库、占据敖仓,取得必要的武器和粮食,以免发生后顾之忧。②椎(chui)锋:打先锋。③老将以为,桓将军年少,只能充当打先锋的角色,哪里谈得上论兵家韬略。
王专并将兵。兵未渡淮,诸宾客皆得为将、校尉、侯、司马,①独周丘不用。周丘者,下邳人,②亡命吴,酤酒无行;③王薄之,④不任。周丘乃上谒,说王曰:“臣以无能,不得待罪行间。⑤臣非敢求有所将也,愿请王一汉节,必有以报。”王乃予之。周丘得节,夜驰入下邳;下邳时闻吴反,皆城守。至传舍,⑥召令入户,使从者以罪斩令,逐召昆弟所善豪吏告日:“吴反,兵且至,屠下邳不过食顷;⑦今先下,家室必完,能者封侯矣。”出,乃相告,下邳皆下。周丘一夜得三万人,使人报吴王,遂将其兵北略城邑;比至阳城,⑧兵十余万,破阳城中尉军。闻吴王败走,自度无与共成功,⑨即引兵归下邳,未至,疽发背死。
①将、校尉、侯、司马:是吴军中各级军官。②下邳:在今江苏邳县南。③无行:没有可称的才行。④薄:轻薄。⑤行间:行伍之间,军中。 ⑥传舍:客馆;驿站。 ⑦食顷: 吃顿饭的时间。⑧阳城:在今河南漯河东。根据当时军事形势,周亚夫领汉军出武关而至洛阳,这一线定为汉军控制,阳城不可能被一乌合之众的周丘军靠近。《汉书》作“城阳”,城阳在今山东菏泽东北,在当时周亚夫驻军昌邑的东北。周丘自下邳至城阳的可能性较大些。故疑“阳城”乃“城阳”之误。⑨度(duo):推测; 估计。
吴王之弃军亡也, 军遂溃, 往往稍降太尉條侯及梁军。吴王渡淮,走丹徒,①保东越,兵可万余人,收聚亡卒。②汉使人以利啖东越,③东越即绐吴王出劳军,使人𫔧杀吴王, ④盛其头, 驰传以闻。 吴太子驹亡走闽越。⑤吴、楚反,凡三月,皆破灭,于是诸将乃以太尉谋为是; 然梁王由此与太尉有隙。⑥
①丹徒:在今江苏镇江。②亡卒:败逃的士兵。③利啖(dan):收买。④鏦(cong)杀:以矛戟刺杀。⑤闽越:当时的一个小国,在今福建地区。⑥梁王与周亚夫产生矛盾,是因周亚夫起初不救梁王被吴楚军围攻之急。
三王之围临菑也,齐王使路中大夫告于天子。①天子复令路中大夫还报,告齐王坚守,“汉兵今破吴楚矣。”路中大夫至,三国兵围临菑数重,无从入。三国将与路中大夫盟曰:“若反言:‘汉巳破矣, 齐趣下三国,②不,③且见屠。’路中大夫既许,至城下,望见齐王曰:“汉巳发兵百万,使太尉亚夫击破吴、楚,方引兵救齐; 齐必坚守无下!”三国将诛路中大夫。齐初围急,阴与三国通谋,约未定; 会路中大夫从汉来,其大臣乃复劝王无下三国。会汉将栾布、平阳侯等兵至齐,④击破三国兵。解围已,后闻齐初与三国有谋,将欲移兵伐齐。齐孝王惧,饮药自杀。
①路中大夫: 姓路, 官为中大夫。 ②(cu):赶快。③不(fou,又读fou):同“否”。④平阳侯: 有说是平阳侯曹襄,有说是简侯曹奇,不知何者为是。
胶西、胶东、菑川王各引兵归国。胶西王徒跣、席藁、饮水谢太后。①王太子德曰:“汉兵还,臣观之,已罢,②可袭,愿收王余兵击之! 不胜而逃入海,未晚也。”王曰:“吾士卒皆巳坏,不可用。”弓高侯韩颓当遗胶西王书曰:“奉诏诛不义:降者赦除其罪,复故;不降者灭之。王何处?须以从事。”③王肉袒叩头,④诣汉军壁谒曰:“臣卬奉法不谨,惊骇百姓,乃苦将军远道至于穷国,敢请菹醢之罪!”⑤弓高侯执金鼓见之曰:⑥“王苦军事,愿闻王发兵状。”王顿首膝行,⑦对曰:“今者晁错天子用事臣,变更高皇帝法令,侵夺诸侯地。卬等以为不义,恐其败乱天下,七国发兵且诛错。今闻错已诛,卬等谨巳罢兵归。”将军曰:“王苟以错为不善,何不以闻?及未有诏、虎符,擅发兵击义国?以此观之,意非徒欲诛错也。”乃出诏书,为王读之,曰:“王其自图!”⑧王曰:“如卬等死有余罪!”遂自杀,太后、太子皆死。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皆伏诛。
①徒跣:赤脚。席:用禾秆编成的席叫,坐卧藁上自等于罪人,以表示请罪。饮水: 喝清水。②罢(pi):通“疲”。③王何处?须以从事:言胶西王于降与不降两者之间,想选择哪一条路,我等待以行事。 ④肉祖:去衣露体。 ⑤菹醢(zu hai):亦作“醢”。把人剁成肉酱。 ⑥执金鼓: 执钟与鼓, 可以助军,壮声势。 ⑦顿首: 叩头。膝行:跪着前进。表示敬畏。⑧王其自图:你自己考虑审处吧!
郦将军兵至赵,赵王引兵还邯郸城守。①郦寄攻之,七月不能下。匈奴闻吴、楚败,亦不肯入边。栾布破齐还,并兵引水灌赵城;城坏,王遂自杀。
①邯郸: 赵王国都,在今河北邯郸。
夏,六月,乙亥,诏:“吏民为吴王濞等所诖误当坐及逋逃亡军者,①皆赦之。”
帝欲以吴王弟德哀侯广之子续吴,②以楚元王子礼续楚。窦太后曰:“吴王,老人也,宜为宗室顺善; 今乃首卒七国纷乱天下,奈何续其后!”不许吴,许立楚后。乙亥,徙淮阳王余为鲁王、汝南王非为江都王,王故吴地;立宗正礼为楚王;立皇子端为胶西王、胜为中山王。③
①诖(gua挂)误:贻误;连累。当坐: 应当坐罪。逋逃:逃亡的罪人。 亡军: 从军而逃者。 ②德:刘德,吴王濞之弟,哀侯广之子。③以上是《通鉴》写汉平七国之乱。

【译文】
(汉景帝前三年)
起初,孝文皇帝的时候,吴国的太子刘贤到京城进见皇帝,有机会陪侍皇太子刘启饮酒下棋。吴太子下棋的时候争着走棋,对皇太子不恭敬;皇太子拿起棋盘掷杀了吴太子。然后把灵柩遣送回去安葬,到了吴国,吴王怨恨地说:“天下刘姓是同宗,死在长安就葬在长安好了,何必遣送回来安葬!”又把灵柩遣送到长安安葬。吴王从此逐渐失了藩臣对汉天子应遵之礼,借口有病不到京城朝见皇帝。朝廷知道他是因为儿子的缘故才称病不朝的,就拘捕和审讯吴国的使者;吴王恐惧,才开始谋反。后来吴王按礼派使者在秋天朝见皇帝,文帝又贲问使者,使者回答:“吴王确实没有病;朝廷拘捕审治使者好几次,吴王因为恐惧,才称病不朝的。‘察见深渊里的鱼不祥’;只有君主不计较吴王以前的过错,让他有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才好。”于是文帝就赦免了吴使者,放他回吴国, 还赐给吴王几杖, 示意吴王年老了, 可以不进京朝见。 吴王被赦免了以往的罪过,谋反活动也就松懈下来。然而他的所在国, 因有铜、 盐的收益, 百姓不必交赋税, 扁人服徭役。官府代为出钱; 逢年过节慰问有才德的人,赏赐乡里的百姓; 其它郡国的官吏要来追捕逃亡的人,公然包庇不让带走。这样经过了四十余年。
晁错屡次向文帝上书说吴王的罪过,可以削减他的封地;文帝宽厚,不忍惩罚,因此吴王日益骄横。等到孝景皇帝刘启即位,晁错对景帝建议说:“以前高帝刚刚平定天下的时候,弟兄少,几个儿子年幼,便分封同姓子弟,庶子刘肥的齐国有七十多个城邑,庶弟刘交的楚国有四十多个城邑,兄子刘濞的吴国有五十多个城邑; 仅封这三个非嫡系子弟为王,就分掉了天下的一半。如今吴王因以前有太子之死所产生的隔阂,假称有病不进京朝见皇帝,按照古法应当处死。 文帝不忍心按法处理, 而是赐给几杖, 思德如此深厚,吴王本应当改过自新; 他却反而更加骄傲放肆,采山里的铜铸钱,煮海水为盐,招诱天下逃亡的人阴谋作乱。如今削弱吴王的封地,他要反,不削,也要反。削他,他反得快,祸患小; 不削,他反得迟,祸乱大。”景帝把晁错的建议交给公卿、列侯、宗室讨论,谁也不敢反对,唯独窦婴同晁错争权,由此和晁错有了隔阂。等到楚王刘戊来京朝见皇帝,晁错因此上言说:“楚王刘戊往年为薄太后服丧的时候,曾在服丧的屋子里营私舞弊,请求杀了他。”皇帝下诏赦免了刘戊,但削了他封地的东海郡。到了前年,赵王刘遂有罪,削了他封地的常山郡; 胶西王刘卬因卖爵之事有奸利行为,削了他封地的六个县。
朝廷大臣正在商议削减吴国封地。吴王刘濞恐怕削地没个止境,就打算起兵,考虑诸侯中没有可以商量大事的人,听说胶西刘卬勇敢,喜欢弄兵,诸侯们都害怕他,就派中大夫应高去劝诱胶西王说:“如今君主任用奸臣,听信谗言,削夺诸侯的封地,诛杀惩罚善良的重臣,日益严重。有这样一句俗话说:‘舔糠及米。’吴王和胶西王,都是有名的诸侯,一旦被朝廷苛察,就不得安宁自在了。吴王心里有病,二十多年不能到京城朝见皇帝,常常担心受到朝廷怀疑,又没法说清楚,即使缩手缩脚,恐怕也难得到君主的谅解。我们听说大王因卖爵之事也受到责罚。据了解诸侯们被削封,还不仅是犯了这些罪过;由此看来恐怕还不仅是削地而已!”胶西王说:“有这样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应高说:“吴王自以为同大王有共同的忧患,希望乘时机顺事理,牺牲自己而为天下除害,你以为这样做可以吗?”胶西王吓得目瞪口呆说:“我怎么敢这样!主上虽然苛急,我们只有一死而已,怎能不守臣礼而事奉君主呢!”应高说:“御史大夫晁错,迷惑天子,侵夺诸侯,〔朝廷群臣都很怨恨,〕诸侯都想背叛,人事已经非常紧急了。慧星出现,蝗虫成灾,这是万世难逢的时机;而忧愁劳苦,正是圣人发起的因素。吴王要诛杀在朝内的晁错,同时跟从大王的车驾驰骋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没有敢不服从的。只希望大王答应一声,吴王就率领楚王进攻函谷关,防守荥阳和敖仓的粮食,抗拒汉军,修筑宿舍,等待大王到来。假如大王亲自率军参战,就可以兼并天下,两人平分天下,不也可以吗!”胶西王说:“好!”应高还回吴国,报告吴王,吴王还担心胶西王只说不做,就亲自到胶西国去,同胶西王当面订立盟约。胶西群臣中有人知道了胶西王的阴谋,规劝他说:“诸侯的土地还不及朝廷的十分之二,举兵反叛又要使太后担忧,不是个好办法。如今事奉一个皇帝,还说不容易;假如谋反成功,将来两主争夺,祸患就更严重。”胶西王不听取这个意见,派使者去约齐王、菑川王、胶东王、济南王等一同举事,他们都答应了。
楚王刘戊因被削弱了封地之事,就同吴王刘濞串通谋反。申公、 白生规劝刘戊不能谋反, 刘戊把他们罚做奴隶, 给他们穿上赤褐色的衣服,让他们在街上春米。休侯刘富派人来规劝刘戊。楚王刘戊说:“叔父如果不随同我,我起兵的时候,首先攻打他!”休侯刘富害怕,就和他的母亲太夫人逃奔到京城去。
等到削减吴国的会稽和豫章两郡的诏书发到吴国的时候,吴王就首先起兵,诛杀朝廷派来的二千石以下的官吏; 胶西王、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楚王、赵王等也都起来反汉。楚国的相张尚、太傅赵夷吾规劝楚王刘戊,刘戊杀了他们。赵国的相建德、内史王悍规劝赵王刘遂,刘遂烧杀了他们。齐王刘将闾后悔了,违背盟约,守城不出兵。济北王刘志因为城墙毁坏还没有修好,又受到郎中令的挟制,不能发兵。胶西王刘卬、胶东王刘雄渠为叛军首领,同菑川王刘贤、济南王刘辟光一同攻打齐国,包围了临淄。赵王刘遂发兵驻扎在西面,打算等待吴、楚军都已进兵的时候,就派使者到北方去联合匈奴作战。
吴王征发了吴国全部的士兵,对国内下令说:“我今年六十二岁,亲自统率军队; 我的小儿子今年十四岁,也参军走在士兵的前列。凡是全国民众,年长与我相同,年轻与我的小儿子相等,都要征发来当兵。”这样,征发了二十多万人。又派人出使南方的闽越和东越,闽越、东越也发兵前来随从。吴王从广陵发兵,向西渡过淮河,因而同楚国军队会合起来,派使者送书信通告各国诸侯,列举晁错的罪状,想要联合起来诛杀他。吴、楚联军攻打梁国,攻下棘壁,杀了几万人; 乘胜前进,锐气很足。梁孝王派将军带兵反击吴楚联军,被打败,士兵都逃回来。梁孝玉守着睢阳城。
起初,文帝临死的时候,告诫太子刘启说:“一且国家有了急难,可任命周亚父统率军队。”等到七国反书上达朝廷的时候,皇帝(景帝)就任命中尉周亚夫为太尉,统率三十六个将军去迎击吴楚联军,派曲周侯郦寄去攻打赵国,派将军栾布去攻打齐国;又召窦婴,任命他为大将军,让他屯兵荥阳,监视齐、赵等国的军队。
起初,诸侯对晁错所更定的三十章法令,都意见纷纷,并对晁错怀恨。晁错的父亲知道后,从颍川赶来京城,对晁错说:“皇帝刚刚即位,你为国家办事,侵削诸侯,疏远人家骨肉,致使人家议论生怨,你倒是为什么呢?”晁错说:“的确是这样;不如此,皇帝不能尊崇,国家不得安宁。”晁错的父亲说:“象这样,刘氏的天下安定了,而晁家就危险了,我离开你回去了!”随即饮药而死,临死还说:“我不愿见大祸临头!”十多天过后,吴、楚七国果然都反了起来,声称诛杀晁错。
皇帝和晁错商量出兵的事情,晁错打算让皇帝亲自领兵前去而自己留守京城,又说:“靠近吴国而没有被它攻下的徐、潼两县,可以给吴王。”晁错向来同吴相袁盎的关系不好,晁错在什么场所,袁盎就回避;袁盎在什么场所,晁错也回避;两人从来没有在一起说过话。晁错做御史大夫的时候,派遣部下官吏审查袁盎接受吴王贿赂一案,并定了罪;皇帝下诏赦免袁盎不死,削官为民。吴、楚起兵的时候,晁错对部下官吏说:“袁盎曾受了吴王很多贿赂,专门替他隐瞒,说他不会谋反;如今果然反了,我想要求惩治袁盎,应当追查他们的阴谋诡计。”部下官吏说:“事情未曾发生的时候,处治袁盎有可能防患于未然;如今叛军已经向西而来,处治他还有什么好处! 况且袁盎不可能参与吴王阴谋。”晁错犹豫未决。有人向袁盎报告了这个消息,袁盎恐惧,夜晚去见窦婴,向他说明吴王反叛的原因,并愿意见到皇帝,当面说明情况。婴入朝报告皇帝, 皇帝就召见袁盎。袁盎进见皇帝的时候,皇帝正在和晁错筹划调拨军饷的事情。皇帝问袁盎:“如今吴、楚反叛,你有什么看法?”袁盎回答:“不必担忧!”皇帝说:“吴王开铜矿铸钱,煮海水制盐,引诱天下豪杰; 白头年老起兵举事,他没有万全的计策,难道轻易发兵吗?为什么说他没啥了不起呢?”袁盎回答:“吴王铜、盐之利是有,哪里有什么豪杰可引诱的呢! 如果吴王得到豪杰,也就会辅助他做仁义之事,而不反叛了。吴王所引诱的都是些无赖子弟、亡命之徒,铸钱奸利之人,所以狼狈为奸而叛乱。”晁错说:“袁盎说得对。”皇帝又问袁盎道:“有什么计策?”袁盎回答:“请屏退左右之人。”皇帝就让侍从人员退下去,只有晁错还在场; 袁盎说:“我所要说的话,所有之臣都不应该知道。”皇帝又屏退了晁错。晁错退避到东厢房,十分恼恨。皇帝再问袁盎,袁盎回答:“吴、楚互相书信往来,说高帝分封子弟为王,各有一定的封地,如今贼臣晁错擅自贬谪诸侯,削夺他们的封地,因此反叛,打算一同向西来杀晁错,恢复原来的封地,达到这个目的也就罢兵。如今之计,只有杀了晁错,派使者赦免吴、楚七国的罪过,恢复他们原来的封地,那么就可以兵不血刃而都罢兵休战。”于是,皇帝沉默了好久,说:“要看这个办法行不行?为了告慰天下,我不会爱惜一个人。”袁盎说:“我的计策就是如此,请皇帝深思熟虑吧!”皇帝就任命袁盎为太常,秘密整治行整,准备出使。过了十几天,皇帝命丞相陶青、中尉嘉、延尉张欧弹劾晁错:“晁错执政同皇帝的德信不相副,打算疏远群臣和百姓,又要把城邑给吴王,没有为臣之礼,大逆无道。应当把晁错腰斩,把他的父母、妻子和兄弟不论老少都在街上处死。”皇帝诏命:“可。”晁错一点不知道。正月二十九日,皇帝派中尉召晁错,骗他乘车到街上巡行,晁错身上还穿着朝服就被斩于东市。皇帝就派袁盎同吴王的堂侄宗正德侯刘通出使吴国。
谒者仆射邓公在汉军中当校尉,上书报告军事,进见皇帝,皇帝问道:“你从军队中来,听到晁错死的消息,吴、楚罢兵了没有?”邓公说:“吴王藩谋反叛已几十年了;因被削地而发怒,以诛杀晁错为名,本意却不在此。我担心天下之士闭口不敢再进言了。”皇帝问:“为什么?”邓公说:“晁错深忧诸侯强大不可控制,所以建议削弱诸侯的封地,以尊崇朝廷,这是万世之利。计划刚刚实行,晁错突然被斩;这实际上是,对内杜塞了忠臣之口,对外替叛乱的诸侯报了仇,我以为陛下是不可取的。”于是皇帝叹息不已,说:“你说得对,我也悔恨了!”
袁盎、刘通到了吴国,吴楚联军已攻打梁军营垒了。宗正刘通因同吴王是亲属关系,先进去相见,传谕吴王,要他拜受皇帝的诏书。吴王知道袁盎等人前来是想要劝说自己的,笑着说:“我已为东帝,还拜谁!”不肯见袁盎,而把他扣留在军营中,想胁迫他当吴军的将领;袁盎不肯服从,吴王就派人把他围守起来,准备杀他。袁盎抓住一个空子,脱身逃回来报告皇帝。
太尉周亚夫向皇帝请示说:“楚兵骠悍轻捷,难于和他们正面交锋,希望把梁国暂时舍弃给它,然后断绝它的粮道,就可制服它了。”皇帝同意他的建议。周亚夫乘坐六匹马拉的传车,将要聚兵于荥阳。到了霸上,还没有前到函谷关的时候,赵涉拦住周亚夫说:“吴王一向有钱,很久以来就招聚了一些亡命之徒。他知道将军这次出马,必定派遣间谍埋伏在崤山和渑池间的险隘地区,准备突然袭击;况且军事崇尚神密,将军何必不从这里折向右边,通过兰田,趋出武关,而到洛阳! 这样,不过相差一两天的时间,就可迳直进入武库,击响起军鼓。诸侯们听到这个消息,必然出乎意料之外,以为将军是从天而降。”太尉按照赵涉的计策,到了洛阳,高兴地说:“七国反叛,我乘传车到了这里,想不到如此安全。如今我据守荥阳,荥阳以东地区,不值得担忧了。”他派人搜查崤山和渑池间的险隘地区,果然俘获到吴国派来的伏兵。于是请赵涉为护军。
太尉周亚夫领兵向东北到了昌邑。 吴军攻打梁国紧急的时候,梁王屡次派遣使者向周亚夫请求救援,周亚夫不答应发兵;又派遣使者向景帝告周亚夫的状。景帝派遣使者命周亚夫救援梁国,周亚夫不执行诏命,坚壁不出; 而派遣弓高侯韩颓当等率领轻骑兵出淮泗口,抄到吴、楚军的后面,断绝了他们的粮道。梁王派遣中大夫韩安国和楚相张尚的弟弟张羽为将军; 张羽奋力战斗,安国小心谨慎,才得以对付吴军。吴军想要西进,因梁军坚守城邑,不敢过而向西; 就向周亚夫进军,在下邑相遇,想要交战。周亚夫坚壁不肯战; 吴军粮食已尽,士兵饥饿,多次挑战,周亚夫军始终不出来应战。周亚夫军夜间突然惊乱,自相攻击,骚乱直到周亚夫的营帐之前,周亚夫仍然镇定地卧床不起,过了一会, 就安定下来了。 吴军奔向汉军营垒的东南隅, 周亚夫命令西北隅加强守备; 不一会,吴军精锐部队果然奔到西北,然因汉军严守而不能攻入。吴、楚联军士兵多饥饿而死,或是叛逃,不得已撤退而去,二月,周亚夫出动精锐部队追击,大破吴、楚军。吴王刘濞抛开自己的部队,带领几千名将士连夜逃走; 楚王刘戊自杀。
吴王开始发兵的时候,吴国之臣田禄伯为大将军。田禄伯建议说:“大军集中地向西进攻,没有其它路线上的奇兵配合,是难以成功的。我愿率军五万人,另走一路沿长江、淮河而上,先取淮南、长沙,再入武关,和大王会师于关中,这也是一个奇策。”吴国的太子刘子驹劝阻吴王说:“大王的军队是反叛的名声,不能轻易交给他人带领,如果他人率军也反叛大王,怎么办呢?况且他人率军单独行动,利害难以预料,这样做,只有白白地减弱自己的军力而已!”于是吴王不同意田禄伯的建议。
吴军 一个年轻的桓将军向吴王献计说:“吴军多是步兵, 步兵利于在险隘地域作战; 汉军多是车骑兵,车骑兵利于在平原地区作战。希望大王经过城邑不要攻打,一直向西进军,迅速占领洛阳武库,夺取敖仓的粮食,凭借山河的险要号令诸侯,即使没有进关,天下的大局也大体上定了。如果大王缓慢地进军,遇到城邑就留兵攻打,等到汉军车骑兵来,驰入梁、楚地区,大事就完了。”吴王争求各个老将的意见,老将们说:“这个年轻人,只能充当打先锋的角色而已,怎能谈得上论兵家韬略呢!”于是吴王不采用桓将军的计策。
吴王亲自统率全部的军队。还未曾渡过淮河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宾客都任命为将军、校尉、军侯、司马等军职,唯独不用周丘。周丘,下邳人,逃亡到吴国,酗酒而品行不好;吴王鄙薄他,不予任用。周丘进见吴王,说:“我因为没有才行,不能在军中任职。我不敢请求带领军队,只希望大王给我一个汉朝的符节,对大王一定有所报答。”吴王就给了他一个符节。周丘得到符节,当夜驰入下邳城;下邳军民这时听说吴王反叛,都在守城。周丘到了客舍,召县令进门,就令随从者宣布县令的罪状,把他杀死,然后又召自己兄弟所要好的官吏,告诉他们道:“吴王已反,军队马上就来,屠杀下邳不过吃一顿饭的时间;如果现在先投降,家室必然保全,有才能的人还会封侯。”这些官吏出来,奔走相告,下邳军民就都投降。周丘一夜之间就得到三万人马,派人报告吴王,又随即率兵往北攻占城邑;等待到了阳城,已有兵十多万,打败了阳城中尉的部队。后来听说吴王败走,自己估计不可能同吴王共成大业,就领兵退还下邳,还没有到下邳的时候,就因背上的毒疮发作死去。
由于吴王抛弃军队而逃跑,吴军顿时溃散,陆续向太尉周亚夫和梁军投降。吴王渡过淮河,经过丹徒,在东越防守,军队大约一万余人,并收集败逃的士兵。朝廷派人收买东越,东越就骗吴王出来抚慰士兵,派人乘机以矛戟刺杀吴王,用木匣盛着吴王的首级,驰送朝廷。吴太子刘子驹逃往闽越。吴、楚反叛,前后三个月,就都破灭。这时将领们才承认太尉周亚夫的谋略正确; 而梁王刘武却从此同太尉有了隔阂。
胶西王、胶东王和菑川王带领三国军队围攻齐国临淄的时候,齐王派路中大夫报告于皇帝。皇帝又命路中大夫返回齐国,告诉齐王 “汉军如今已破吴、楚”,嘱咐他坚守城池。路中大夫回到齐国,因为三国军队重重围困了临淄,无法进城。三国的将领和路中大夫定约说:“你说反话:‘汉军已经溃败,齐国赶快向三国投降,否则,又要被屠杀了。’”路中大夫已经答应,但到了临淄城下,看见齐王却说:“朝廷已发兵百万,派遣太尉周亚夫击垮了吴、楚,正在领兵前来援救齐国; 齐国一定要坚守而不投降!”三国将领杀了路中大夫。齐国起初被围困得危急的时候,暗里和三国通谋,只是还没有定约; 适值路中大夫从朝廷来,齐国大臣就又劝齐王不要投降三国。这时汉军将领栾布、平阳侯等率军到了齐国,击垮了三国军队。汉军解围完毕,后来听说齐王起初曾和三国通谋,就打算调动军队讨伐齐国。齐孝王畏惧,饮药自杀。
胶西王、胶东王、菑川王各自领兵逃回本国。胶西王光着脚,坐在草席上,喝着冷水,来向他的母亲王太后认罪。胶西王的太子刘德说:“汉军这次远道而来,我看它已疲惫,可以袭击。我想收集大王剩余的部队攻打他们,打不胜再逃入大海,也不算晚。”胶西王说:“我的士兵已经涣散,不可再用。”这时汉军将领弓高侯韩颓当给胶西王来信说:“我奉诏前来讨伐叛军:投降的赦免罪过,恢复原来的官爵; 不投降的一概诛灭。大王投降还是不投降,我等待你的选择。”胶西王肉袒叩头,来到汉军营垒请罪,说:“我刘卬违犯国法,惊骇百姓,又劳苦将军远道来到穷国,恳请判处我死罪!”韩颓当摆列军队,设置钟鼓,接见胶西王,说:“大王亲自弄兵,我想听你说说发兵的原因。”胶西王叩头膝行而前,回答说:“当时晁错是皇帝的谋划大臣,变更了高帝的法令,侵夺诸侯的封地。我们以为这样的做法不仁不义,恐怕他败乱天下,七国发兵是要诛杀晁错。现在说晁错已被朝廷诛死,我们也就收兵回国。”韩颓当说:“大王如果以为晁错有过,为什么不报告皇帝?为什么没有得到皇帝的诏令和调发军队的虎符,就擅自发兵攻打正义之国?由此看来,你们的本意并不在于诛杀晁错。”于是拿出皇帝的诏书,向胶西王宣读, 然后说:“大王自已考虑审处吧!”胶西王说:“象我刘卬这种人死有余辜!”随即自杀,胶西王的太后、太子也死。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都服罪处死。
郦将军(郦寄)的部队到了赵国,赵王领兵还守邯郸城,郦寄攻打,七个月还没有攻下来。匈奴听说吴、楚失败,也不肯入边助赵反汉。 栾布破齐之后, 来到赵国, 同寄部队一起引水灌邯郸,邯郸城墙坍毁,赵王刘遂自杀。
夏,六月二十五日,皇帝下诏:“被吴王刘濞等连累而应当坐罪的官民,以及逃亡的罪人和逃跑的士兵,一概赦免。”
景帝想要让吴王刘濞的弟弟刘德 (哀侯刘广的儿子)接续吴王,让楚元王的儿子刘礼接续楚王。窦太后说:“吴王刘濞,是个长辈,应当在刘氏宗室中做出忠顺朝廷的榜样; 如今却首先率领七国军队扰乱天下,怎么还让人接续其后!”不答应立吴之后,而答应立楚之后。二十五日,迁移淮阳王刘余为鲁王; 汝南王刘非为江都王,分封在原来吴王的封地; 立宗正刘礼为楚王; 立皇子刘端为胶西王、刘胜为中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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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2 9:23: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