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脂流着

〔法国〕 亚默

其一

樱树的树脂像金泪一样地流着。

爱人呵，今天是像在热带中一样热：

你且睡在花荫里罢，

那里蝉儿在老蔷薇树的密叶中高鸣。

昨天在人们谈话的客厅里你很拘束……

但今天只有我们两人了——露丝·般珈儿！

穿着你的布衣静静地睡吧，在我的密吻下睡着吧。

其二

天热得使我们只听见蜜蜂的声音……

多情的小苍蝇，你睡着罢！

这又是什么响声？……这是眠着翡翠的

榛树下的溪水的声音……

睡着吧……我已不知道这是你的笑声

还是那光耀的卵石上的水流声……

你的梦是温柔的——温柔得使你微微地

微微地动着嘴唇——好像一个甜吻……

说呵，你梦见许多洁白的山羊

到岩石上芬芳的百里香间去休憩吗？

说呵，你梦见树林中的青苔间，

一道清泉突然合着幽韵飞涌出来吗？

——或者你梦见一只桃色、青色的鸟儿，

冲破了蜘蛛的网，惊走了兔子吗？

你梦见月亮是一朵绣球花吗？ ……

——或者你还梦见井栏上

白桦林开着那散着没药香的金雪的花吗？

——或者你梦见你的嘴唇映在水

桶底里，

使我以为是一朵从老蔷薇树上

被风吹落到银色的水中的花吗？

(戴望舒 译)

《树脂流着》是诗人亚默写给爱人露丝·般珈儿的一首情诗，诗中充满了对爱人无限的关怀和爱怜之情，表现出诗人对爱情的忠贞和对爱人的无比热爱。

全诗共分两部分，八小节。一、二小节为诗歌的第一部分，其余六节为诗歌的第二部分。小诗的第一部分写道，夏日异常燥热，樱树的树脂像金泪一样地流着，缓慢而又无声无息。诗人与爱人躺在花荫里，甜甜入睡，蝉儿在蔷薇树的密叶下高鸣，“爱人，在我的密吻下睡着吧。”诗人轻诉着。小诗一开始，诗人寥寥几笔就为我们绘出了一幅恬静、醉人的日常生活画面。对这些很平常的日常生活题材，诗人信手拈来，足见诗人对日常生活观察的细腻和取材上的独具匠心。

树脂缓缓地流动着，爱人穿着布衣静静地睡着了，于是，小诗进入了第二部分。

天热得蜜蜂嗡嗡直叫，苍蝇也来不断地“袭击”诗人和爱人，“多情的小苍蝇，你睡着罢！”诗人斥责而又哀求、无可奈何的口吻，充分表现出他对爱人的关切。小苍蝇没有把爱人惊醒，她在甜睡，诗人也开始进入一个朦胧的世界，“这又是什么响声？ ……/榛树下的溪水的声音，……/睡着吧……我已不知道这是你的笑声/还是那光耀的卵石上的水流声……”。小诗从第五节起，写爱人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而诗人却在揣测着她的梦境，这一段诗文中充满了生活情趣，给人以平和的享受。诗人写道：“你的梦是温柔的，——温柔得使你微微地/微微地动着嘴唇——好像一个甜吻……”，诗人深情地注视着身边的爱人，神情安祥、幸福。“说呵，你梦见许多洁白的山羊/到岩石上芬芳的百里香间去休憩吗？”……从这里开始，诗人展开了丰富的联想，探寻着爱人的梦境。于是，山羊、岩石、树林、清泉、鸟儿、兔子、月亮、井栏、水中花等等构成诗人想象中的梦境，至此，诗人的想象、爱人的梦境和现实交织在一起，把读者带入一个恬静、温柔、美丽、浪漫的境界。

这首小诗在艺术上体现了亚默诗歌纯朴自然的风格，他不拘泥于诗歌的任何形式与格律，形式自然、活泼，娓娓道来的叙述中感情自然而生，逐渐升华，表达了主题。小诗从第五节起一再运用问句，启发读者进行想象，造成一种意象的延伸，同时使语气更加亲近，让读者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