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之月 [英国]麦克迪尔米德

把你们的影子

投在高高的山冈，

一切耸立的松树，

在一切有月光的地方。

我敢于遮住东方的太阳，

让它永远不能发光，

如果我的爱人

要露出她洁白的胸膛。

啊，我心里还藏着阴影，

但只要爱情一露面，

我就把影子和其他一切，

都赶进那黑夜无边！……

(王佐良　译)

【赏析】

这是麦克迪尔米德一首早期的抒情诗，以爱情为主题，风格清新，基调轻快又有气势，是情诗中的佳作。为弘扬苏格兰传统，他从苏格兰的民间传说和苏格兰中世纪晚期的一批诗作中寻找灵感，并将其同现代的生活和诗歌理念结合起来，创造出既根植于传统又充满现代精神的苏格兰诗歌；他将苏格兰方言杂糅在一起，用他自创的综合性方言Lallans写作，韵味独特，广为读者喜爱。这首诗便是其中之一。

诗歌开篇的旋律是慷慨激昂的。他描写了“松树”这种常青又挺拔的植物，既象征了爱情的永恒，表达对爱情的坚定信念，又用“耸立”的姿态将爱情衬托得无上美好。而“一切”松树耸立在“一切有月光的地方”，既有一种大气磅礴的气势(爱情是理直气壮、值得追求的)，又用“月光”把爱情装扮得神秘动人。而“你们的影子”一句有点令人费解，是指松树屹立不动的影子，还是情人来此幽会时留下的影子？细细品味，两者兼有。情人与松树的影子纠缠在一起，情人与松树合二为一，既寓象于松树，又寄情于松树，而根本原因是有月当空照。这一节颇有中国古诗借象言意、境中含情的韵味。

第二节起诗歌的调子更加昂扬，主人公的表白大胆而直率：“我敢于遮住东方的太阳，/让它永远不能发光”，颇有点“与天斗，其乐无穷”的英雄气概。但主人公如此惊世骇俗的宣言却是为了“我的爱人/要露出她洁白的胸膛”，诗人的浪漫气质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与中国南朝时的一首情歌有异曲同工之妙：“打杀长鸣鸡，弹去乌臼鸟。愿得连冥不复曙，一年都一晓！”两首诗同样大胆泼辣，都希望永远跟爱人厮守在漫漫长夜，然《松林之月》更为大胆，诗人不仅盛赞了富有诗意的肉体之爱，且语言直白，主人公希望爱人“露出她洁白的胸膛”，这一未露面的维纳斯的肉体美受到主人公的热烈追捧。于是，月亮成了情人们的守护神，太阳却成了专与情人作对的敌人，这一想象不失幽默俏皮之处。

第三节的感情调子是全诗最富有戏剧性变化的。主人公先是低沉地自我问询：“我的爱人是否深爱着我？”当然，诗歌里并没有这样明确的表述，但这是能够基于“我心里还藏着阴影”猜测出来的。这阴影究竟是什么？根据下一句“只要爱情一露面”得知，它是指对爱情的不确定性。接下来诗歌格调陡转，“我就把影子和其他一切，/都赶进那黑夜无边！……”与上一节遥相呼应，豪气冲天，写出得到真爱时的喜悦之情。

这首诗先是用松林之月这一景色渲染气氛，再用坦率直露的语言表明心迹，豪气中不乏柔情，直白中藏有想象的空间，感情跌宕起伏，颇有看头。诗人在用词上简洁明朗，打造出短小精悍的诗体、短促优美的诗句，读来顺畅自然，颇有古典抒情诗的遗风。

(乔　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