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李白的另一个个性特点是极其自负 |
释义 | 李白的另一个个性特点是极其自负胆汁质诗人李白的另一个个性特点是极其自负, 甚至到了狂放的地步, 自称为“楚狂人”。他满口狂言, 与他的实际能力与作为形成巨大的反差。 唐代读书人求仕, 一般是走科举之路, 考中了进士, 才能取得功名, 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但这条路并不好走, 充满了艰辛。公元747年, 自幼饱读经书的杜甫到长安应试, 而“口蜜腹剑”的奸相李林甫把持朝政, 所有参加考试的士子无一人录取, 他反而在玄宗面前表贺“野无遗贤”。中唐时期的韩愈参加科举考试, 第四次才上榜。依唐代惯例, 通过礼部的考试之后, 还得参加吏部组织的复试, 通过之后才能授官。韩愈未能通过复试, 虽然已经是一名进士, 却迟迟无官可做。他无奈之下三次直接上书宰相, 请求宰相破例授予一官半职, 也如泥牛入海杳无消息。经过几年的漫长等待, 他只得投靠汴州宣武军节度使董晋, 在董晋幕府当了一名推官。 以李白那种“不屈己, 不干人”的傲岸性格, 他自然不屑于参加科举考试。他的人生准则是平交诸侯, 长揖万乘, 通过科举考试谋得一个卑微的从九品官, 这太掉价了。可是, 不通过入仕进入统治集团上层, 又如何实现自己在《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中所说的“使寰区大定, 海县清一”的宏伟抱负呢?他的办法是在漫游中采取类似纵横家游说的方式, 凭自己的文章才华得到权贵人物的推荐直接进入统治集团上层, 为此他曾经向韩朝宗等人上书;或者是沿着当时已经形成风气的那条“终南捷径”, 通过隐居学道来博取名誉, 直上青云。他先后和元丹丘、孔巢父、吴筠等人隐居嵩山、徂徕山和剡中, 却又自言“隐不绝俗”, 说白了就是隐居以求仕。 后来李白真的通过这种方式进入统治集团上层。天宝元年, 因为吴筠的推荐, 玄宗下旨征召李白进京, 任他为翰林学士。在朝中干了三年, 李白终觉干不下去, 于是上书请还, 重新开始了他的漫游生活。 李白初到长安, 太子宾客贺知章一见即叹为“谪仙人”, 这相当于赞他为天才。李白也以天才自居, 狂傲不羁。然而李白不明白, 世上没有全面的天才, 只有某一领域、某一方面的天才。论到写诗, 李白绝对是天才, 他敏捷的才思以及神奇多变的想象力, 无人能够望其项背;论到政治谋略, 李白则绝对不是天才, 甚至还有点低下。尽管他有极大的从政热情, 但终其一生, 他在政治上也没有做出重要的成绩, 也没有留下重要的政论著作。 他曾经在中央朝廷当过三年的翰林学士, 这是一个非常接近皇帝的高级职位, 可是三年之中, 我们未曾见他有一封奏章建议玄宗改善吏治, 肃清贪官, 也未见他有一封谏书要求玄宗宽征薄徭, 改善民生。相反, 他倒是创作了一些专供玄宗娱乐之用的点缀升平的无聊之作, 如《宫中行乐词八首》等等。当李白请求玄宗将他放还时, 玄宗也知道他“非廊庙器”, 没有挽留他。 在“安史之乱”中, 李白的政治低能更是暴露无遗。安史之乱中, 肃宗取代了玄宗, 而永王李璘不服, 乘乱在浔阳起兵, 名义上是平叛, 实则与肃宗争权。李璘胁迫一些名士附从以张声势, 名士中有政治见识的孔巢父、萧颖士等人, 均在中途逃走, 唯独李白自愿地留了下来。李白当时对朝廷的恢复事业感到悲观, 主张放弃黄河流域, 朝廷南迁江东, 与叛军划江而守, 并将希望寄托在李璘身上。他为宋中丞写的《请都金陵表》说:“臣伏见金陵旧都, 地称天险, 龙盘虎踞, 开扃自然。天下衣冠士庶避地东吴, 永嘉南迁, 未盛于此。”这种政治上的幼稚, 使他写了《永王东巡歌》十一首, 对李璘大加赞颂。安史之乱平定之后, 李白也因此遭受了自己政治上的最大打击, 被流放夜郎。然而李白在《经乱离后……》诗中却说:“仆卧香炉顶, 餐霞漱瑶泉。门开九江转, 枕下五湖连。半夜水军来, 浔阳满旌旃。空名适自误, 迫胁上楼船。徒赐五百金, 弃之若浮烟。辞官不受赏, 翻谪夜郎天。”当初明明是自愿, 后来却说受胁迫, 这种行径是不可取的。范文斓说, 李亨、李璘谁做皇帝无所谓, 不应为此责怪李白。这也是一种政治上的糊涂见解, 我们即使不责备李白投附李璘, 也应该责怪李白说假话, 尽管这也许是李白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撒谎。 胆汁质的人一般为人真诚、直率, 不喜欢说假话, 李白亦是如此;加上李白的狂傲和酗酒, 他十分喜欢说大话。李白极其自负, 在《上李邕》诗中说: 大鹏一日同风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 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 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 丈夫未可轻年少。 可见, 年青时的李白就自视甚高, 喜欢“大言”、“殊调”, 这种自我标榜的大话时常遭人“冷笑”。他有极高的政治抱负, 说:“君不见, 朝歌屠叟辞棘津, 八十西来钓渭滨。宁羞白发照清水, 逢时壮气思经纶。广张三千六百钓, 风期暗与文王亲。” (《梁甫吟》) 这是以姜尚自比。他还羡慕诸葛亮的功业:“鱼水三顾合, 风云四海生。武侯立岷蜀, 壮志吞咸京。” (《读诸葛武侯传书怀》) 他把事业和功名看成囊中之物, 以为唾手可得。说到政治, 他“调笑可以安皇储”;说到用兵, 他“谈笑三军却”。第一次从政失败, 他仍旧十分自信, 说:“穷与鲍生贾, 饥从漂母餐。时来极天人, 道在岂吟叹。乐毅方适赵, 苏秦初说韩。卷舒固在我, 何事空摧残?” (《秋日炼药院镊白发, 赠元六兄林宗》) 对自己的政治才能还是那么自信。 李白属于“三敢”之人, 即敢想、敢说、敢为, 同时也是干事缺乏韧性之人, 不能脚踏实地地坚持干好一件事。段成式《酉阳杂俎》说:“李白前后三拟《文选》, 不如意, 悉焚之。”三次重新编纂新的《文选》来取代萧统的《文选》, 都没有坚持到底, 把这件事干成。 在一般人心目中, 李白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世外高人, 不食人间烟火, 这是被李白的许多大话给骗的。李自在许多诗中表达了蔑视帝王权贵的狂放思想, 说自己“揄扬九重万乘主, 谑浪赤墀青琐贤” (《玉壶吟》) , 歌颂“严陵高揖汉天子, 何必长剑拄颐事玉阶” (《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 , 李白幻想一种君臣之间相互礼让、尊敬的平等关系。显然, 在君王专制的封建集权社会, 这是空想, 因而这也成了大话、空话。 对于功名富贵, 李白也是不屑一顾。他在《将进酒》中吟唱道:“钟鼓馔玉不足贵, 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 惟有饮者留其名。”其《江上吟》诗中也说, “功名富贵若长在, 汉水亦应西北流。”当然, 最能表现李白傲骨的, 还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使我不得开心颜”这两句追求绝对自由、藐视世间一切的思想解放宣言。 李白的这类诗句太多太多, 赢得了众多功名无望、富贵无望的下层士人和民众的喜爱, 于是民间便演义出龙巾拭吐、御手调羹、力士脱靴、贵妃捧砚等故事, 李白成了一个与权贵和豪门作对的英雄。 然而民众被李白的大话蒙骗了, 李白并不是这样一个英雄。李白曾经入朝供奉翰林三年, 他后来回忆那段生活说:“昔在长安醉花柳, 五侯七贵同杯酒。气岸遥凌豪士前, 风流肯落他人后?夫子红颜我少年, 章台走马着金鞭。文章献纳麒麟殿, 歌舞淹留玳瑁筵。” (《流夜郎赠辛判官》) 看来, 他很惬意于这种“醉花柳”、“玳瑁筵”式的富豪生活, 与“五侯七贵”的关系也十分融洽。他还以能够接近皇帝为荣, 说:“长安宫阙九天上, 此地曾经为近臣。”在给从弟南平太守李之遥的诗中, 他说:“翰林秉笔回英眄, 麟阁峥嵘谁可见?承恩初入银台门, 著书独在金銮殿。龙钩雕镫白玉鞍, 象床绮食黄金盘。当时笑我微贱者, 却来请谒为交欢。”这最后两句, 颇有炫耀的意味, 与他在其他诗中的形象判若两人。此时的他不再蔑视权贵, 反而以是权贵中的一员而洋洋自得。 除了晚年以及遭受政治上打击之后的一些日子, 李白的大部分日子的生活是奢华的。他有富商家庭的财力做后盾, 可以不事生产, 整日里游山玩水, 或者过着悠闲的隐居生活, 而不必像陶渊明那样躬行农耕, 有断炊之虞。李白嗜酒, 那下酒菜不是孔乙己饮酒时的茴香豆, 而是珍馐, 他写自己饮酒的场景是:“兰陵美酒郁金香, 玉碗盛来琥珀光” (《客中行》) , “五花马, 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 (《将进酒》) , “金樽美酒斗十千, 玉盘珍馐直万钱” (《行路难》) , 李白习惯了这种富贵人家的生活方式, 一旦失去这种生活, 他便觉得不堪忍受并且牢骚满腹。 李白蔑视权贵和奢华生活的一些诗句, 也蒙骗了当今的一些论家。中科院文研所的《中国文学史》说:“他在长安三年的生活中, 在政治上虽然没有什么成就, 却因此认识了现实的政治和上层统治阶级的腐朽生活, 给他的诗歌作品带来深刻的思想内容。” (5) 这是一种什么逻辑?李白在长安三年, 终日与贺知章、崔宗之等权贵饮酒赋诗, 时常烂醉如泥, 要人扶归, 这种生活本身就属于“上层统治阶级的腐朽生活”。正如宋人苏轼所说, “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种生活怎么会给李白诗歌带来深刻的思想内容呢? 游国恩等人说:“昏庸腐朽的幸臣权贵, 始终是他 (李白) 的对立面……他在《雪谗诗》里, 痛斥了恃宠弄权的杨贵妃……” (6) 游先生难道不知, 李白写有三首《清平调词》来专门赞美杨贵妃。据史书记载, 这三首诗写成后, 由李龟年歌唱, 玄宗以玉笛伴奏, “太真妃持颇梨七宝杯, 酌西凉州葡萄酒, 笑领歌辞, 意甚厚”。杨贵妃固然美貌, 但李白的诗把她写得更美, 杨贵妃因而十分开心。限于篇幅, 录其一首以供参考:“一枝秾艳露凝香, 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 可怜飞燕倚新妆。” 在长安三年, 李白从未主动向幸臣权贵发起进攻, 未曾建议玄宗远离权贵幸臣, 权贵幸臣自然用不着还击, 在玄宗面前进李白的谗言, 两方相安无事, 不是“对立面”。这也合理地解释了为什么史书中没有一条奸佞谗毁李白的记载。平心而论, 李白在政治上极为幼稚, 根本不是善于玩弄权术的奸佞的对手, 对奸佞不能构成威胁, 奸佞用不着去防备他、谗毁他。 李白这种气质的人, 说话经常不打心里经过, 不是深思熟虑之言。现实生活中, 我们时常见到醉酒者胡言乱语, 大话连篇。等他酒醒之后问他, 他早已把这些话忘得一干二净。李白有《古风》其三这首诗: 秦王扫六合, 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 诸侯尽西来。明断自天启, 大略驾群才。收兵铸金人, 函谷正东开。铭功会稽岭, 骋望琅琊台。刑徒七十万, 起土骊山隈。尚采不死药, 茫然使心哀……徐市载秦女, 楼船几时回?但见三泉下, 金棺葬寒灰。 游国恩等人评此诗说:“诗人表面是咏史, 实际是对唐王朝极盛而渐衰的征象深表忧虑, 诗的后段写秦始皇采药蓬莱, 显然是讽刺唐玄宗好神仙求长生的荒唐梦想。” (7) 说李白有深远的政治眼光, 能够看出唐王朝极盛渐衰的征象, 这里不予置评。要说一说的是李白居然讽刺唐玄宗好神仙求长生。 众所周知, 李白是一个准道士, 一生寻仙求药不遗余力, 甚至到了狂热的地步。《寄王屋山人孟大融》诗云:“我昔东海上, 劳山餐紫霞。亲见安期公, 食枣大如瓜。……所期就金液, 飞步登云车。愿随夫子天坛上, 闲与仙人扫落花。”《杂言用投丹阳知己, 兼奉宣慰判官》诗云:“客从昆仑来, 遗我双玉璞。云是古之得道者西王母食之余, 食之可以凌太虚。……欲投君, 保君年, 幸君持取无弃捐, 服之与君俱神仙。”《留别广陵诸公》诗云:“还家守清真, 孤洁励秋蝉。炼丹费火石, 采药穷山川。”他的这种寻仙求药的热情, 唐玄宗望尘莫及。而且就在《古风》其三之后, 李白至少有三首诗写了自己寻仙求药的梦想。一首说:“我来逢真人, 长跪问宝诀。粲然启玉齿, 授以炼药说。铭骨传其语, 竦身已电灭。仰望不可及, 苍然五情热。吾将营丹砂, 永与世人别。”一首说:“仙人绿云上, 自道安期名。两两白玉童, 双吹紫鸾笙。去影忽不见, 回风送天声。我欲一问之, 飘然若流星。愿餐金光草, 寿与天齐倾。”一首说:“萧飒古仙人, 了知是赤松。借予一白鹿, 自挟两青龙。含笑凌倒景, 欣然愿相从。”这些诗是纯粹的游仙诗, 写出了李白满脑子的幻想。足以见得, 李白讽刺唐玄宗好神仙求长生, 是一百步笑五十步。 李白就是这么一个人:上午参加了一席女乐大宴, 吃够了美酒佳肴, 下午就写诗说“钟鼓馔玉不足贵”;头一天写了诗嘲讽唐玄宗好神仙求长生, 第二天他自己也进入深山, 找神仙讨长生之药去了。这奇怪吗?不奇怪, 是他胆汁质个性使然。他又是酒精中毒者, “三百六十日, 日日醉如泥”, 总是沉湎于醉乡。范文澜说:“他又十分天真, 虽然有些诗句像说梦话或狂言, 但读者感到他在说真心话, 并不觉得可厌。” (8) 进一步追问:李白哪些诗句像梦话或狂言?就是那些与他行径不一致的诗句。这都是真心话吗?也不可一概而论, 其中未必没有白我标榜的诗句。要维护自己“谪仙人”的清高形象, 总不能高喊“钟鼓馔玉弥足贵”吧。 李白也有真心话, 其中包括那些赞叹谢安的诗。李白赞赏历史人物的诗很多, 如张良、鲁仲连、陶渊明等等, 但都只有一二首, 他赞赏谢安的诗却多达十首。谢安为东晋人, 早年寓居会稽, 放情丘壑, 每游必以妓女相随。四十余岁出仕, 官至中书监, 录尚书事。淝水大战中击败苻坚, 好消息传回时, 他正在下棋, 知道后了无喜色, 弈棋如故。最终封建昌县公, 拜太保, 卒后赠太傅之称。李白赞赏谢安的功业, 尤其羡慕他携妓出游的富贵生活方式, 云:“尝高谢太傅, 携妓东山门。楚舞醉碧云, 吴歌断清猿。暂因苍生起, 谈笑安黎元。余亦爱此人, 丹霄冀飞翻。” (《书情题蔡舍人雄》) 在《送侄良携二妓赴会稽, 戏有此赠》中, 李白说:“携妓东山去, 春光半道催。遥看若桃李, 双入镜中开。”对他侄儿李良能够过上谢安那样的风流生活, 李白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李白晚年还遇见一件艳事:六十一岁时他游金陵, 一个妓女偷听到他的琴声, 就投奔他, 这很像西汉时卓文君听琴后与司马相如私奔之事的重演。李白写了《示金陵子诗》记下此事:“金陵城东谁家子, 窃听琴声碧窗里。落花一片天上来, 随人直渡西江水。楚歌吴语娇不成, 似能未能最有情。谢公正要东山妓, 携手林泉处处行。”诗中又一次提及谢安携妓游玩之事, 这几乎成了李白的一个心结。 这绝对是李白的真实心态, 可是他在另一些诗中又说:“一生傲岸苦不谐, 恩疏媒劳志多乖”, “达亦不足贵, 穷亦不足悲” (《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 , “富贵百年能几何” (《悲歌行》) , 两类互相矛盾的诗句, 构成了李白人生中一道奇特的风景。因此, 对于李白这样爱说豪言壮语的胆汁质诗人, 我们不仅应该听其言, 还要观其行, 这样才能见到一个完整、真实的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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