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 ·愁霖赋

脂余车而秣马，将言旋乎邺都。玄云黯其四塞，雨濛濛而袭予。涂渐洳以沉滞，潦淫衍而横湍。岂在余之惮劳，哀行旅之艰难。仰皇天而叹息，悲白日之不旸。思若木以照路，假龙烛之末光。

建安十七(公元212年)年冬十月，曹操率大军征伐东吴孙权，曹丕、应玚等都随军前征。第二年春正月，进军濡须口(在今安徽无为县境内)，攻破孙权江西大营，俘获东吴都督公孙阳。正欲乘胜而进，不料天公不肯作美，竟下起了濛濛霖雨。一时间寒湿难耐，路途泥泞，三军多不愿行。曹操出于无奈，遂引军而还。曹丕的这篇《愁霖赋》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写的。只可惜全文已不可见，唯有《文艺类聚》卷二还保存着这十二句，使我们能够以管窥豹。不过，这虽只是断简残编，却文意完整，自成章节，因此也不妨把它看作一篇短小精炼的抒情赋。

首两句叙事。因为即将还家，返回邺都，所以忙着为车辆加润滑油，把马喂饱，准备启程。这本应是令人欢欣鼓舞、值得庆幸的喜事，但阴云四布、淫雨濛濛的气候条件固然令人不快，而因恶劣的天气致使征伐功败垂成，则尤使人痛惜不已。“玄云黯其四塞，雨濛濛而袭予”二句抓住黑云雨雾充塞天地之间的景物特点，写个人感受。一个“袭”字把作者抑郁愁烦的情绪渲染得淋漓尽致，使这景物描写中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写过阴雨天气的大场景之后，“涂渐洳以沉滞，潦淫衍而横湍”二句转入对霖雨景物的细致刻画。洳(ru)，低洼潮湿的意思；沉滞，凝滞、不流畅，此处形容路途泥泞； 潦，积水。这二句说，霖雨使路途渐渐潮湿而且泥泞，积水漫溢而横流。作者生动真切地写出了雨天泥途的特征和变化过程，也写出了内心的焦虑郁闷。而以上四句的景物描写又为直接抒发感情作了深厚的铺垫。

“岂在余之惮劳，哀行旅之艰难”二句直抒胸臆，使郁积心头的情绪喷涌而出：并不是害怕劳苦，而是为行旅艰难而哀伤。行旅：即出行、旅行。在这里看似指“将言旋乎邺都”，实则指征伐东吴的军旅之行。以下四句仰天叹息之辞表达了作者渴望天晴路干的强烈愿望。旸(yang)，日出的意思；若木，古代神话中的神树，生于昆仑山的极西之处，在日落的地方。作者不仅为太阳不肯出来而叹息悲伤，而且突发奇想，欲靠若木树请出太阳照耀路途，甚至想去借用龙烛的一点点光亮。《离骚》有“折若木以拂日”之句，此赋“思若木以照路”即用此典。不过曹丕比屈原客气得多，没有明说用若木枝驱赶出太阳。

曹丕的这节赋抒情色彩浓郁，继承了东汉抒情小赋的传统，而且具有以景写情的特点。另一方面，它也从侧面反映了建安文人欲建功立业统一天下的强烈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