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应时小传

彭应时，山阴人。始以文敏为生员^①,既以侠败，乃用武，中武科，为镇抚，又以亢被黜。家居困郁甚。久之，都御史王公抒来镇浙，知其材，檄使练士。会参将庐镗自松江击走萧显^②,公令应时截诸海塘乍浦，为贼所掩，乃奋斗，被创坠马死。死之时，犹怪骂其马前卒促使己脱身走者。应时性聪敏，能诗文，材力武技，一时盖乡里中，而驰射尤妙，几于穿叶。少年时使气，人莫敢忤。至是，善抚士卒，士卒且乐为之用，而竟以败死，命也夫！

(《徐渭集》)

短短200字，将一个人物写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誉为“传记体”之范文，实不过分。此文姑可视三节读，开始至“家居困郁甚”作第一小节，继至“促使己脱身走者”为第二小节，余为终节。
文首作者惜墨如金，仅以数虚词诸如“始以”、“既以”、“乃”、“为”、“又”等，遂使人物“亮相”登场，而观者已窥其文武双全、性刚义正之形象。“文必虚字备而后神态出” (清刘大櫆《论文偶记》),可见虚字的运用大有讲究。徐渭深知此中三昧，故用大量虚字来传神。
中节所云之背景，系明嘉靖三十二年间的倭乱。作者年少曾随彭应时习过剑术，当知其英勇过人。然而，作者并不是泛泛发一番议论，而是将人物置于最能显其本色的抗倭之战里，从中撷取一个精彩片断悉心描绘。文字极短，却精悍富有生气，寥寥数笔，将彭氏刻划得可敬可佩、可歌可泣。尤其是寡不敌众，临死怒斥贪生怕死之徒的描写，读之催人泪下。
给人物立传，往往是歌其功而隐其瑕，此篇则不然，作者末节竟记下壮士少年“称霸”的不光彩经历。如此直笔，非但未减英雄本色，反而使人感到真实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