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园田居(其一)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误落尘网中，一去十三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

【译】

少年时，我的志向
就非同一般。
生性所爱只在山水自然。
不幸误落入世人的尘网，
就像只可怜的鸟儿
落难，
这一次出仕，
竟然去了十三年。
我像是笼中的鸟儿，
忆恋着当年曾自由自在地
嬉耍过的花草林间；
我像是池中的鱼儿，
思念着当年曾自由自在地
遨游过的江海的波澜。
呵！我的乐园，
在南边的野外，
开荒种田，
从此呵，我就伴着我那不合时宜的
理想，
伴着我那亲自开垦的田园。
那田园有十几亩方圆；
那草屋也不过十几间。
榆树呀，柳树呀，
在房后已经
碧绿有荫；
桃树呀，李树呀，
已经开花一排排在
堂前，
远远的村落，
在暮霭里朦胧依稀；
时时飘拂着袅袅的
炊烟。
远处，时有几声狗叫传来，
高处，有鸡儿欢唱在桑树之巅。
明窗净几，
一尘不染。
闲静的家中，
是如此的静谧、安闲。
呵！
那只笼中的鸟儿呵！
终于飞向了蓝天返回了自然。


【评】
这组诗约作于从彭泽弃官归隐的第一年，时年四十二。诗中有的版本说他“一去三十年”,当是“十三年”之误，陶潜自太元十八年(公元393年)为江州祭酒，至彭泽弃官，共十二年。次年作这诗。正好十三年。
此诗集中地表达了自己厌恶官场、喜爱自然的情怀。说自己“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把出外作官说成是“误落尘网中，一去十三年”。而自己的心情犹如“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现在，自己回到家乡，“开荒南野际，守拙归田园。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感觉正如“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的飞鸟一样。全诗无一修饰，怡然自得的情绪和美丽的乡村景物却都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