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干杯 |
释义 | 干杯我爱你,正如我爱胜利; 谦卑藏在我高傲的杯底, 欢乐与痛苦从来就是一体。 清朗的傍晚一片安闲, 青雾荡漾在风浪已静的水面; 最后一滴严酷含有无底温柔, 上帝的真理含有上帝的欺骗。 我爱我一无保留的绝望, 最后一滴总许诺给人陶醉。 我在世上只懂一点真髓: 不论喝的是什么,都要——干杯。 19世纪90年代,在法国象征主义文学的影响下,以吉皮乌斯和她的丈夫梅列日科夫斯基为首的俄国象征主义流派应运而生。梅列日科夫写的《论现代俄国文学衰落的原因及新流派》一书成为该派的宣言。他们宣称新艺术的三要素是“神秘的内容、象征、艺术感染力的扩大”,还倡导“寻神论”,提出在心灵的宇宙中寻找神明,在当时的诗歌界泛起一阵新的波澜,吉皮乌斯就是推波助澜的一员勇将。与其他许多象征主义大师一样,她十分推崇德国唯心主义哲学家尼采,竭力去追求那超脱于现象世界的超验的完美理想境界,力主表现生命意志的饥渴和升华;然而,她所得到的答案却是:“我所追求的是我所不知的东西,/不知的东西……”,“我所需要的,世界上没有,/世界上没有。”(《歌》)神秘的超验世界与严酷的现实的矛盾,为她不懈的追寻罩上了一层阴影。因为诗作常常在生与死、光明与黑暗、希望与绝望之间徘徊,带有浓厚的悲剧色彩。《干杯》就是她对这种悲剧人生的一个诗化的艺术概括。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快乐欢庆也罢,悲壮愁闷也罢,酒,似乎是人生不可缺少的调整生活的调味品,打开中国的诗歌史册,古人常将它权且当作一副排遣内心苦闷与烦恼、借酒浇愁的良药,著名的醉翁诗人李白在《将进酒》、《梁园吟》中留下了这样的千古名句:“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吉皮乌斯不同,她一扫“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愁明日愁”的消极悲怆之音,代之以西方由来已久的狂放的酒神精神笑傲悲剧性的人生,《干杯》就是这种人生态度的产物。诗歌起始就直呼:“欢迎你呀,我的失败,/我爱你,正如我爱胜利”,在失败中联想到胜利,确切地说,把失败化为胜利,诗人一瞬之间从失败的谷底升临到人生的顶峰,为诗歌奠定了庄严高亢的音调。她继而解释道,她并非过于高傲,只不过是把那“谦卑”暂且藏在杯底,因为“欢乐与痛苦从来就是一体”。短短的4句诗,从失败到胜利,从谦卑到高傲,从欢乐到痛苦,面对人生两极,诗人没有丝毫的怯懦或沉迷,而是诗笔一挥,潇洒地将之浓缩为一体,化为烈酒一杯,并在第2个诗节中,又进一步把失败的人生形象化,比作烈日消逝,“安闲”、“清朗的傍晚”;比作雾蔼沉沉、“风浪已静的水面”,一切都已过去,不论狂风暴雨,不论惊涛骇浪,诗人仍然感到,在“最后一滴严酷”中,仍“含有无底的温柔”。如此说来,一切都是相互对立而存在的,正如美与丑、真与假、雅与俗……都是对立统一于真实的生活总体之中一样,这的确是人们公认的哲学真理,因而诗人紧接其后道出的“上帝的真理含有上帝的欺骗”一句,就不足为奇了。既然人生充满矛盾,悲剧无法避免,作为悲剧的主人公,在心灵的宇宙中,诗人没有象俄狄浦斯那样,踏上自我惩罚的流放道路饮恨终生;也没有象哈姆雷特那样,同自己的仇敌同归于尽,空留下重整乾坤的绵绵遗恨,而是甘愿将全部苦难化作烈酒一杯,“不论喝的是什么”,即使在“一无保留的绝望”中,也要为“许诺给人陶醉”的“最后一滴”而干杯!尼采的酒神精神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当然,正视人生无法逃脱的悲剧,以顽强的生命意志去战胜人生的严酷,追求更高的生命意志去战胜人生的严酷,追求更高的生命意义和价值,这种人生观是够悲壮的,但更不乏积极向上的因素,因为《干杯》奉献给我们的毕竟不是盲目的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 尼采曾把母鸡下蛋的啼叫与诗人的歌唱相提并论,认为都是痛苦使然。吉皮乌斯不愧是女中豪杰,她直面人生悲剧,在《干杯》一诗中,通体采用对比的手法,于“失败”、“痛苦”、“严酷”、“绝望”中,高唱出“胜利”、“欢乐”、而又“温柔”、“陶醉”的高亢悲歌,发人深省,感人肺腑,她那赤诚相见的坦率,和深沉执著的对生活的爱心,更增添了诗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读后令人过目不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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